天微微亮,街上传来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
向来喜欢睡懒觉的鹿九秋早已起床坐在镜子前面,正往脸上仔细地抹着打底霜。
前天她一口气投了五份简历,昨天就接到了三个通知她去参加面试的电话。为了给面试公司一个好的印象,她今天特意换上了职业装,化了一个清爽的淡妆。
她满怀期待地去参加面试,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
公园里,九秋坐在长椅上,嘴裏啃着江瀚买来的汉堡,高跟鞋松松垮垮地挂在脚上,一晃一晃的。
“一个月工资才两千块!两千块就算了,还跟我讲要做那么多事,我傻啊?”
“呵,第二家公司最搞笑了,全公司上下只有三十二个人,还那么大口气地质疑我的能力!谁给他的胆子?最后一家就更离谱了!规定我十年内不准结婚生小孩,我结婚生小孩关他何事?”
九秋一边啃汉堡包一边吐槽,激动时差点噎住。
江瀚拧开矿泉水瓶盖后将水递给她,九秋顺手接了过来,继续含混不清地说:“不想上班了,想买彩票中五个亿,然后当一个什么也不用做的‘废人’。”
“那你就真的会成为废人了。”江瀚说。
“你别挖苦我好不好?”九秋瞪他,她已经够可怜的了,江瀚还要这样说,他这种富人怎么会懂穷人的苦?
江瀚转移话题:“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在凉夏那里待着,继续找工作吧。”
“我也帮你看看吧。”
“打住。”九秋抬起手,瞟了江瀚一眼,“我不需要你帮忙,我靠我自己可以的。”
“有的时候靠别人也不是一件坏事。”江瀚说。
九秋哼了一声,说:“我有我的骄傲。”
江瀚扭头,定定地看着九秋,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竞争时代,一味地盲目骄傲有什么用?”
“非要挤进这个弱肉强食的食物链吗?”九秋反问,“我就不能在这个时代独善其身?名利是很重要,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这个世界本就够喧嚣了,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往名利场裏面挤,也不缺我一个!”说着,九秋低着头,脸上是对这些现象不满的表情。
江瀚从九秋身上缓缓收回目光,没有作声。
他认识九秋这么多年,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他是理解的。
江瀚静静地坐着,两只手掌握在一起,他说:“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你知道的,你的每个决定我都是支持的。”
“都这么久了,你还真是不嫌麻烦。”九秋嘟囔着喝了一口水,眼里却流过一丝不经意的动容。
是真的很多年了。
如果江瀚不跟她告白,她一定不会想到,从高中那一巴掌开始,他就已经在意她了。
原来这么多年来,也有人一直在她背后默默地守护她、关爱她,伴着她成长。
九秋是感动的。可是感动归感动,她总是过不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去接受江瀚的感情。虽然她已经习惯了江瀚在自己身边。如果哪天江瀚离开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至于江瀚,他明白九秋在害怕什么,在躲避什么,他愿意给自己时间等她,也愿意给她时间接受自己。他相信,他可以的。
要离开住了半年的屋子了。
凉夏有些舍不得,她站在窗前,细细擦着多肉植物上沾的灰尘,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九秋开门进来,耷拉着脑袋:“凉夏,我的面试结果很不好。”
凉夏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饭菜在锅里。”
“凉夏,我的面试结果很不好!”九秋站在客厅中央,强调了一遍,她不悦地嘟着嘴,一副需要安慰的样子。
凉夏走过来,伸手抱了抱九秋,然后用双手捧着她的脸,说:“我等会儿跟你说件事,估计会对你打击很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不爱我了?”九秋故作委屈。
凉夏脸上的笑意更深,她径直开口:“我要去跟许青彦同居了。”
九秋震惊地看着凉夏。凉夏继而安慰她道:“不过这个房子我多交了三个月的房租,你还能在这裏免费住三个月。三个月你应该可以找到工作了吧?”
九秋只觉浑身无力,她走向沙发,瘫倒在上面,看破红尘般地说道:“人到底为什么要努力活在这个世界上啊,到头来不还是都会化成黄土一抔吗?”
“看来你真是被打击得够惨啊。”凉夏笑着在她旁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
“算了,姐不在意。”九秋大手一挥,豪迈地说。不出片刻,她爬起来,端起茶水牛饮而下,旋即又扑到凉夏面前,好奇地问:“你要和许青彦住一起,是你提出来的,还是他提出来的?”
“他提出来的,他说两个人在一起,方便照应。”
九秋撇嘴道:“真的只是方便照应?”
“你瞎想什么呢?”凉夏戳了戳九秋的额头,无奈地说。
“我啥也没想啊。”九秋趴在沙发上,嘿嘿地对凉夏笑着,“如今你和男朋友要住一起了,你的人生快要圆满了吧?”
“住一起算什么?连开始都算不上,更别谈什么圆满了。”凉夏笑了笑,话说得有些深沉。
九秋明白她的意思,住一起才是检验两个人感情的开始。情侣两人住在一起,人身上的缺点会被放大,如果这个时候仍能做到感情如初,才算真正经过感情的考验。
许青彦追求凉夏的道路太顺畅了,九秋还有些害怕许青彦不会珍惜凉夏,这次他们住一起,倒是能很好地检验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
没几天,凉夏就搬出去了,一室一厅的出租房变得空荡荡的。
九秋又去配了一把钥匙,她把新配的钥匙递给江瀚的时候,像是一个慵懒而极富魅力的女王:“钥匙给你,貌美如花的我如果碰到入室抢劫或者忽然晕倒在家的情况,至少还有个男人来搭把手。”
江瀚默默地接过钥匙,握在手心时就像握了一个宝贝。
凉夏曾在私底下跟江瀚说:“我始终觉得,九秋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你。只是她现在是个很不稳定的人,心不稳定、工作不稳定、生活不稳定,连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没有确定下来。这么一个在风雨里飘摇的人,一定很难说服自己给你一个明确的答覆吧。”
那时的江瀚放下手里的咖啡,微微抬头望着窗外的风景。窗外是一片青翠的植物与碧蓝的天空,偶尔有两只鸟雀飞过。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说:“没关系,我愿意等。”
七年都等过来了,还怕什么呢?反正他还年轻,不是吗?
江瀚坚信,他一定会等到九秋的。
全世界的人都看得出江瀚对九秋的真心,只有九秋故意钻在牛角尖里,不肯出来。
“所以现在,九秋一个人住在那里,江瀚偶尔会去看看她?”帮凉夏揉面粉的许青彦问。
“你也知道,我之前住在那里的时候,江瀚就经常来看我和九秋。啊,不对,应该只是看九秋,只是碍于我在,每次买东西都买了两份。唉,我走得很对啊,给他们留点空间吧。”凉夏不由得笑了笑,又伸手道,“我袖子滑下来了,帮我挽一下。”
许青彦用一只手夹住凉夏的胳膊,另一只手推着凉夏的衣袖往上——他的手满是白花花的面粉,只能这样帮她。
凉夏搬到许青彦这裏已经一周了,两个人的生活就像老夫老妻一样,凉夏喜欢这样柔和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