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栎站起身来,说道:“叔伯何出此言,晚辈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嬴箦点点头,说道:“算是你与这一批剑客。已经是第五批人马了。又是要去左宅滋事。”
无姜道:“襄武君,这批人是来自何处?”
“是中原人士。应该是魏韩之地人也。”嬴箦点燃炉火,眼见火苗逐渐旋转。他道:“子正,你且助老夫一臂之力。”
嬴箦的话语充满了威严,嬴栎距他不过咫尺,他霎时之间就感受到了一股厚重的压迫之感。为将者,当如是也!
嬴栎半蹲下去,伸手拉开风箱。嬴箦望着炉火,摇头道:“烈火炎炎,你这点力气,是如何挥剑的?”
嬴栎深吸一口热气,他催动内劲,双手扶持住风箱。这时候,周边的热风灌入火炉,一下子将炉子烧得通红。嬴箦慢慢走到案边,他拔出定秦剑道:“新火铸剑,理当以定秦为先!”
嬴栎万万没想到嬴箦会协助自己铸剑。他道:“叔伯......定秦剑.....”
嬴箦道:“子正,从现在开始,你休要与老夫多言。熔铸利剑,最忌意志不坚,心神不定。倘若无故分心,熔铸之功便会付之东流。再是卓绝的神兵,也会成为废铁。”
嬴栎道:“谨遵襄武君之命!”
嬴箦拿起身畔的清水,仰脖饮尽。他抹去沾在长髯上的水迹,喝道:“起火!”
嬴栎双手推出,那石炉顿时燃起熊熊烈火。嬴箦傲立在石炉一旁,他等大火的颜色越来越深,遂将炉下长剑弯刀一柄柄投入到炉火之中熔炼。炎炎烈火,将这小小的铁铺照得通红。嬴箦目不转睛地盯着逐渐熔烧的兵刃,浑然不察外物,仿佛与这炉火融为一体。
嬴栎一边鼓风,一边留意观察着熔炉内的状况:嬴箦将三柄长剑,一柄短刀都已投入炉火之中。这样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些兵刃似乎已经逐渐熔于一体。嬴栎心道:“这铸剑乃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不知襄武君何时将定秦剑与之熔合。”
就在此时,嬴箦双手拿起铁钳,将两截定秦剑置入炉火之中。嬴箦开口道:“子正,继续升火!”
嬴栎得令,这一次他几乎是催动全身内力奋力鼓风。在嬴栎浑厚内劲的催动之下,那火焰直窜丈许,蔚然壮观!
嬴箦赞道:“有如此内力辅助,老夫可铸宝剑矣!”
只见嬴箦将断剑熔在一处,但是谁知,嬴箦刚一下手,便咦得一声惊叹出来。两人不知状况,只得等待嬴箦处置。
嬴箦望着通红的炉火,眉头紧锁。只听他道:“定秦剑本是星石所铸......这些破铜烂铁岂能作修补之用?”
只见嬴箦将定秦剑钳出,在炉火旁来回踱步,颇为焦虑。这时,嬴箦看见无姜身边的属镂剑。他大步向前。拿起属镂剑说道:“子正,今日为重铸定秦,这柄属镂剑可要做出牺牲了!”
嬴栎不敢答话,只能瞧着嬴箦将剑拿在手中走到炉火边上。他高举着属镂剑,说道:“此剑乃是吴王夫差杀害贤臣伍子胥的凶物,相传乃是铸剑名师欧冶子之遗作。如此凶道之剑,就让老夫毁去熔铸定秦,重现我大秦镇国神器之威!”
嬴箦将属镂彻底投入到炉火之中。此时,嬴栎,襄武君两人因为面对烈火的炙烤,早已汗透全身。就是远在外边的无姜,也感觉到那铺中猛烈难熬的酷热,仿佛就要将人蒸发一般!
嬴箦见属镂逐渐熔去,竟然大笑不已。他喝道:“嬴栎,火候未到,如何铸剑!”、
嬴栎聚精会神地盯着炉火,此刻他几乎是使出生平之力,那石炉之中的火焰已是照亮了整间铁铺。嬴箦见火焰越来越烈,属镂即将化为一滩铁水,而烈火几乎要焚烧到自己的髯须,嬴箦这才伸出双手,将铁钳探入炉中,重铸定秦!
嬴箦一人在炉火之前锻造定秦。嬴栎看着嬴箦威武的身姿,仿佛见到了三十年前嬴箦与五十匠人戮力锻造定秦之英姿。一时之间,破败的铁铺之中火花四溅,剑气纵横,定秦逐渐与化为铁水的属镂剑融为一体,两截剑刃自渭水一战之后,终于再次合二为一!
这一边嬴栎毫不放松,他见到这柄犹如自己性命的宝剑即将重获新生,一时之间血脉喷张,更是加快了对风箱的鼓动。
但是,嬴箦仍然没有满意,他丢了左手的铁钳,捡拾起一柄青铜大锤对着剑刃奋力敲去,嬴栎见之,顿时惊骇不已,嬴箦的一双手掌,在烈火的强烈炙烤之下散发出一股焦臭之味。嬴栎叫道:“叔伯,万万不可自毁双手!”
原来,为了试探剑刃在烈火之中的坚硬程度,嬴箦竟然不顾大火的炽烈,伸手探入炉火之中。那铜锤铁钳受到火焰的炙烤,早已不是寻常人所能忍受。但是嬴箦却一声不响,专注心力,锻造定秦。嬴栎顾忌襄武君的双手,刚一放慢鼓风,不料嬴箦立刻大声呵斥。嬴栎一咬牙,只得继续。嬴箦伸出早已烧伤的双手,他摇头道:“还不行,还不行!”
嬴栎以为风力不够,刚想再次运劲。不料嬴箦脱去外衣,拿起身边的匕首往手腕重重一割。嬴栎,无姜见到嬴箦自残,皆是大呼。无姜立刻从外面冲入进来,嬴箦一手扬起,喝到:“两位勿动,且看老夫铸剑!”
无姜被嬴箦的举动所震慑!但见襄武君左手手腕的鲜血汩汩而下,全部流向了炉中的定秦剑,那无数鲜血,一点一滴流落在定秦逐渐熔合的剑身之上,遇到熊熊的大火,立刻化作袅袅白烟,冲天而起!
嬴箦将放下铁钳,右手跟进,一掌打在左手腕之上,又是一股鲜血顺势而下。此时的嬴箦,仿佛疯魔一般,他身上青筋暴起,神色狰狞,一声的麻点在烈火的照映之下犹为可怖。
嬴箦叫道:“投水!起剑!”
无姜立刻将脚下陶盆之中的清水尽数浇入石炉。两人眼前一白,立刻感受到一股平生难逢的热浪扑面而来,这热浪仿佛要把两人全部吞噬在这滚烫的烟尘之中一般!
就在这时,嬴箦终于拨开热烟,缓步而出。两人此刻退到了铁铺门口,却见到嬴箦须发尽毁,满面尽是灼烧过的痕迹---但是嬴箦却站直了身子,两手托着一柄沉甸甸的长剑站立在两人面前,宛若天神下凡。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骄傲与兴奋......
“叔伯!”嬴栎失声叫出。嬴箦仰天大笑,说道:“成也!成也!三十年之后,老夫终于是再铸定秦,重振大秦国威。兴哉,快哉!不枉此生!不枉此生!”(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