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姜看了一眼王廉，说道：“栎大哥，你可有见到都尉？那些歹人若是追来，就怕连累他人。”

嬴栎知无姜心地仁善，不愿害的无辜之人深受牵连。便道：“今日我已见过离州了。这几日，离州会增派兵士加紧盘查。不管如何，雷公道想要入得城来，绝非易事。”

嬴栎续道：“除了雷公道之外，我于半道之上还遇到了王孙秫。”

“长信宫的王孙秫？”

嬴栎道：“你可知，那王孙秫其实就是大越古寓的何术。”

“王孙秫......何术......”无姜立时明白了其中的玄妙之处。“何术两字，便是由秫字拆解而来。左禾木，右有术，分而读之，便是何术也。”

嬴栎点头道：“王孙秫与我面谈，其实是为了邀请我一同对抗长信宫。”

无姜大为疑惑，她问：“王孙秫是长信宫门人，为何要反戈一击？这样做的话，岂不是背叛自己的门派？”

“这也正是我所疑虑之处。不过我还是从王孙秫那得到了不少消息。”说道一半，嬴栎似乎颇为为难。无姜问之，嬴栎和她说道：“姜儿，如果说长信侯与我们栎阳公族有所牵连，你相不相信？”

无姜“啊”得一声叫了出来，她道：“怎么会？栎大哥的父亲，难道不是秦王侍卫么？为何会与塞外的邪教有所牵扯？”

嬴栎叹了一口气，“可是事实的确让人难以置信。”嬴栎心中感到烦躁，他慢慢走到马厩内，轻轻拍了拍自己的瘦马，说道：“家父当年参与镇压嫪毐之乱。嫪毐者，先太后之内宠也。此人在赵太后时权倾朝野。受封于山阳，号为长信侯。如今的长信宫宫主，便是嫪毐与赵太后的私子，赵桓。”

“长信侯......长信侯......赵桓是私自继承爵位。”无姜说道。

嬴栎道：“然也。家父当年带兵与嫪毐的门人叛军在咸阳血战，之后，又受先皇之制，前去收捕嫪毐的亲族，夷之。赵太后与嫪毐私育二子，皆被同囊扑杀......但是赵桓，却因为舍人易子所救，存活了下来。”

无姜道：“栎大哥，那么咸阳君是......故意剑下留人的......”

嬴栎道：“若是王孙秫所言不假，除了父亲之外，又有谁会冒着天下之违留下赵太后的私子？父亲是负责搜捕一事的咸阳中尉。此事决无第二人可为之。”

“王孙秫是宫中之人，自然对长信侯多有了解。赵桓不仅逃脱了灭族之祸，更是学会了归藏剑法......”嬴栎说的这，缓缓拔出定秦剑道：“赵桓与我师出同源。而且，他已经练成了完整的归藏七式。其剑术远远在我之上。”

“长信宫原本不过是江湖无名之派。不知道为何，却在四年前突然崛起，开始扫荡北方各大门派，成为了燕赵之地最为强势的武林门派。”

“栎大哥，既然都说是易子而换，兴许是咸阳君未能察觉，让昔日的赵桓躲过了一劫。”

嬴栎知道无姜在安慰自己，他道：“知彼时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们栎阳公族世代侍奉秦王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意。这决计不是咸阳君在官职之上的懈怠。”

“栎大哥，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就算你要去查，又怎能查出实情来？”

嬴栎道：“家父若在，我定然能够问个水落石出。现在若真要追查，恐怕也只能去问长信侯本人了。”

说罢，嬴栎苦笑一声。还剑入鞘。

“王孙秫叛出长信宫，到底是为了什么？”无姜大为不解：“上次在会稽山，听他与手下之间的言谈，似乎是长信宫之中大有来头的人物。”

嬴栎道：“王孙秫是长信宫高手之一，其宫中有五大高手。是为‘五蠹’。有代行一部分宫主指挥部下门人的权力。游杰，相柳，肥遗，甚至是中山四鬼，都是这些人的部下。王孙秫曾言，宫内各大势力暗自争斗不休，几位高手也是各怀鬼胎，党同伐异。他不愿身陷宫中斗争，便决意退出长信宫。然而宫内门规森严，行连坐之法。一旦无故脱出，势必会遭到长信侯追杀。王孙秫走脱不得，便欲反叛宫门。”

无姜开始略知一二，嬴栎又道：“你可记得当日他约我比剑之事？其实，早在咸阳都城之时，我就与王孙秫有过照面。只不过彼时他在暗中行事，曾给我半枚赵国刀币，言曰，择日会剑，一决高下。”

“缘由呢？你二人先前并无过节，应当不会无缘无故拔剑相向。”

“是为了破解长信侯的归藏剑法。”嬴栎说罢，眼神极其复杂。

“因为你二人都会使用归藏剑法，为了击败长信侯，所以王孙秫想要先破去你的招数。是也不是。”

嬴栎道：“姜儿，就算王孙秫破解我的剑招，他也未必战胜得了长信侯。归藏七式是父亲集天下剑术之大成。虽唤七式，实则千变万化，若溪流入海，涓涓不息。其中每一招，每一式都可随着用剑之人的思绪演变出不同的招数。正所谓临阵待敌，见招拆招。可谓之，归藏剑法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剑招！”

无姜心道：“曾听栎大哥提及，他自己所习得的剑招只有四式，余下的三招还未学全。若是与长信侯比之，那就远远不及了。”

嬴栎又叹道：“你我都对长信宫知之甚少。王孙秫也并未将宫中之事悉数告知于我。此人还会再次露面，届时，我定要寻他问个清楚。”

无姜道：“那么栎大哥，你准备有何打算？”

“这几日你我现在县城等待王孙秫露面。余下的事，到底是要去下邳，还是北上，容他日再议不迟。”

言讫，嬴栎又想起中原的战事，内心不禁多了一丝担忧。

待到夕阳西下，睡在草垛之中的王廉这才慢慢转醒。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举目一见，但看到嬴栎正在帮着无姜打理菜圃。王廉晃悠悠地走上前问候二人。

他笑嘻嘻地说道：“栎大哥，姊姊，小弟的肚皮......又饿了......”

无姜看着王廉，摇摇头道：“真是饿死鬼......”

王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上前一步，提起两只木桶便走。

无姜待要叫住王廉，不想他已经提着水桶跑向湖边了。嬴栎道：“叔冽是将门之后，频阳王氏战功赫赫，一门英烈。若是秦国还在，叔冽也许已经投入军中，做了尉官。”

无姜问道：“栎大哥，叔冽......叔冽.....听他的字，可是还有两位兄长？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嬴栎道：“武城侯王离育有三子，长子王仓，次子王歇，幼子王廉。如今，叔冽的兄长都已罹难。长公子伯颉牺牲于渭水刑场；仲公子则与其父一道捐躯于钜鹿。”

“频阳王氏就只剩下叔冽一人了。”

嬴栎道：“伯颉曾助我一起翦灭赵高，然而渭水一役，老秦子弟寡不敌众，营救君上失利。为了掩护余人撤退，伯颉持剑掩护，最后死于乱军之中。”

“既然如此，为何叔冽还要来到楚国，做了山阴的衙役？”

嬴栎道：“叔冽是为了寻我而来。他在乱军之中被那位黄石先生所救。在这之前，吾等曾谈议南下寻找代侯借兵复国一事。虽然叔冽参与了渭水之战，不过彼时频阳王氏已经衰落。加之项籍所要缉拿屠戮的皆是我嬴姓公族，故而算是躲过了搜捕。之后叔冽能投入官府，刺探情报，也足见其智。”

无姜若有所思地问道：“栎大哥，你们有没有想过以后能过上太平日子？”

嬴栎有些茫然，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含糊其词，说道：“吾与叔冽，皆为秦国武人。如今天下纷乱，就算身在江湖，也早晚有一天会仗剑从戎。”

无姜幽幽地说道：“若是能过一辈子的太平日子，那有多好？”

此时，王廉提着水桶来到菜圃。他见两人正在交谈，遂问道：“姊姊，这几日可有什么安排？”

无姜看了一眼嬴栎，她道：“我们明日要去县城。”

“这是为何？”

嬴栎道：“叔冽，长信宫的人定会前来滋事。雷公道等江湖异人也需防备。明日我等去会见诸校尉，再行商议。”

王廉称善。他问起雷公道的踪迹，嬴栎遂将两派人马火并，路遇王孙秫的事情尽数告知于王廉。王廉听完嬴栎的陈述，不禁暗暗心惊。他道：“栎大哥，此事非比寻常。还得好好谋划才是。”

嬴栎转念一想，突然想起黄石公曾向自己提及过父亲咸阳君的旧事。他道：“叔冽，黄石老人似乎与家父是旧识。也许他会知道一些当年的隐秘。而且，韩国司徒张良亦有心相邀，不如就去拜访黄石老人。”

嬴栎道：“待明日向诸庆禀明之后。就即刻前往下邳。”

三人商略一番，遂定下了前往下邳的行程。(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