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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姜道：“栎大哥，你觉得王孙秫的言语可信么？”

两人慢慢走出巷口，嬴栎道：“眼下除了他之外，没有谁可以给出长信宫的消息......”他又问：“姜儿，王孙秫如何救了你？”

无姜回曰：“是偷袭。”

“偷袭？”嬴栎倒是没想到以王孙秫在长信宫的身份，竟然要在暗中偷袭才能取胜雷公道。

“那毒魑只顾抓着我往西面急奔，王孙秫似乎已经在巷口潜伏多时。经过那座大宅之时，王孙秫突然杀出。雷公道未能查明情况，被其利剑伤了臂膀。这样我才得以逃脱。”

嬴栎若有所思，听完无姜的陈述，嬴栎不得不重新审视王孙秫的所作所为。长久以来，在嬴栎的思想之中，身为武人，则一定要堂堂正正地与敌人作战。彼时，他迎着内史府的箭雨与阎乐大战数百回合而死战不退，在他心中，就是战斗到血尽剑折也不能畏缩逃脱。正如嬴栎自小习练的秦国剑法，刚猛而中正。在他身上，还流淌着秦宫贵族的血液。

无姜道：“栎大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雷公道暗中下毒，害了吴县多少百姓。方才若是王孙秫得长剑能再快一些，定然能够为枉死的百姓报仇！”

嬴栎默默不语。无姜宽慰他的时候，反而不觉得自己被雷公道所擒之危险。嬴栎的品性与武德，却也恰恰让无姜所钦佩。

待二人返回市集，先前被伤的兵士们大多已经能够起身。

众人见到无姜，纷纷聚拢上来询问。无姜示意大伙将城南市集封锁。她道：“诸位，市集在五日之内不能开市，这里的井水也必须由人看守警戒。”

她让守卫们安排了岗哨，又命人将疫所的尸体抬出城外，在远离水源之处一并焚烧掩埋。

众人得令，纷纷按照无姜的意思前去处置。

不久王廉带着几名背着木箱的乡民来到市集。无姜认得那几人。上前说道：“张大夫，陈大夫。无姜有礼了。”

张陈二人是本地吴县的大夫。两人见了无姜，遂将药箱交给无姜。张大夫道：“孙姑娘，这些都是医馆之中储备的解毒之药。眼下尽数交付于此。”

无姜接过药箱，旋即让兵士们挖开水井，以沙土填埋。众人不知何意，嬴栎问道：“姜儿，不是之前要用溶水之法去除毒素么，为何要填埋水井。”

无姜道：“诸位，方才有江湖毒师在此城南井水之中下毒，兵士们与之周旋，耽搁甚久，无姜未能尽快用溶水之法祛毒。县城之中，郡守府，市集，东城门三处水井互通开源，如今水流汇集，已难以尽去毒素。”

无姜这么一说，众人为之哗然。陈大夫急问对策，无姜点点头，说道：“三处水源全部以沙石填埋。城中饮水，需要重新开源。”

“那么这些草药如何配置？”陈大夫问道。

无姜道：“两位，请按照这方子上的所载，熬煮中沉白汤以济乡民。”

张成二人接了药方，当即在市集搭建义棚熬煮草药。

王廉问道：“姊姊，若是中水井尽数毁去，又得从何开源？”

无姜道：“城西一带靠近东山，水源丰沛，可让郡守组织乡民出城挖井。”

王廉折服，三人一同回了郡守府。无姜将眼下之情禀报于诸庆。诸庆道：“孙姑娘既然已有对策，郡守府上下就暂且听姑娘调遣。在下立刻调动郡兵！”

无姜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诸大哥......民女......”无姜摇摇头，示意自己难堪大任。

虽然之前与兵士们一起处置了市集的毒井，但是这一次诸庆却让自己独自负责全城治毒解毒之重任，无姜这时候反而有所胆怯。生怕处置不力了。

诸庆想了想，言道：“也罢，那孙姑娘可否与在下同行，协助郡守府？”

无姜这才应允诸庆。方才王廉已经召集了吴县医馆的大夫。无姜当着众人之面把解毒之法托出。三人原本以为这些大夫都能接受无姜的提议，谁知其中有不少人竟然深为怀疑。

这些人之中，都是本地行医多年的名家；而无姜虽然是孙奂的孙女，然而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处置如此牵涉广泛的疫情。性命攸关之下，很多人都无法相信无姜的医术。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无姜所言及的中沉白汤这一剂解毒药方，不少大夫更是提出了质疑。无姜所用的药引，其中有几味草药，性凉且带毒素。大夫们寻常使用已经是极其谨慎，更逞论尽数研碎而入作汤剂了。

无姜心道：“今日不能打消这些大夫的顾虑，恐怕是不能将中沉白汤的药方推施出去。此药不用，又如何救得了中毒的乡民？”

无姜当即答曰：“诸位，今日乡民所害，乃是由烈毒催发而引出之热病。医者曰，治热以寒药，鬼疰蛊毒以毒药。干麑子，剧毒也。凶徒投药入井，凡饮水，用水者，皆沾水即死，不可不防。”

无姜环视了一眼众人，继续道：“欲治其病，则先观其源。水毒，则掩土扑盖为一；再察病机，若五脏不虚，六腑安顺，血，气，神则不散。辅以汤水，药入必治为其二。”

“牛膝，重楼，蓍实，鬼目草，蛇床子，青黛药性皆宜入汤水煮。干麑之毒，急促狭烈。寻常草药不易治之者，则当以毒药去之。药之多毒少毒，皆已酌量而判。更兼若鬼目草，蛇床子，重楼，微寒小毒，以酌量攻毒，辅以牛膝，蓍实平甘益气煎服，以中沉白汤之治，足可医也。”

无姜言讫，一时郡堂之上鸦雀无声。众人听了无姜的陈言，无不心悦诚服。

诸庆大喜，即刻命全城医馆按照无姜所开之方煎熬中沉白汤赈济乡民。

有了郡守府的命令，全城百姓立刻按照官府所设留的义棚前去服用解药。不管中毒或是康健的乡民，此番通过无姜等人的努力，热病终于得以控制，治所吴县，免去了一场灭顶之灾。

中沉白汤的疗效极快，患病者饮用之后邪毒散尽，虽然四肢仍旧无力，但是较之之前已是大为改观。

三日之后，嬴栎按照约定，前往城南市集与王孙秫赴约。这几日来，他与无姜为了救助县民，几乎未能合眼。幸而诸庆调动郡兵，增派了人手，不禁提前打出了干净无毒的水源，城中赈济之事也迅速地处置妥当了。

嬴栎今日一人前来。他在巷口大宅之前等待王孙秫。不过，对方却早一步前来。

王孙秫见了嬴栎，言道：“咸阳君，这几日城中的热病得以消弭，几位劳心劳力了。”

嬴栎道：“若非孙姑娘协助，吴县未必能躲过此劫。”

王孙秫道：“孙姑娘精通医道这是不假，不知足下有没有想过，为何孙姑娘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应对如此凶悍的剧毒？”

“姜儿跟随其大父习医多年，医术自然精道。”

王孙秫道：“但是要知，雷公道的干麑子之毒，可是当年江湖上各路好汉闻之色变。就算是再精道的医术，也无法应对江湖之术。”

“此话怎讲？”嬴栎心道：“王孙秫此言，难道是在怀疑姜儿？但是她所配制的中沉白汤的确是救了百姓性命。”

王孙秫道：“中沉白汤，在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倒也是在此地头一回听闻。孙姑娘所用的各种药材，虽然是寻常之物，但是混合而成，却是一剂上古方单。足下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嬴栎道：“《神农本草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