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这时候大失心神,是战是守,众人莫衷一是。汉王找来陈平,张良,樊哙等人紧急商议军情。
张良已经得到了萧县陷落的消息,他神情颇为严峻,张良进言道:“大王,楚军先后击破瑕丘,萧县之守军,士气正盛。而我军新败,粮道被截......为今之计,大王应当迅速下令各部收集兵马,合兵一处,迅速从彭城突围。”
汉王沉默不语,他不愿放弃刚刚夺得的胜利果实。
过了许久,汉王问曰:“樊哙,军师之计,何如?”
樊哙哼了一声,说道:“臣下以为,当与楚军决战!只需大王给末将一部精兵,明日出城,定然将项籍那小子生擒于阶下!”
汉王道:“彭城一带的守军尚有六十多万。若是集结一处,区区三万楚军又有何惧哉?”
张良听罢,连忙劝阻道:“汉王,这六十万兵卒皆为诸侯之联军。明日交战,未必能够听从汉王调遣。若是能集合突围,保存实力,他日定有卷土重来之时!”
汉王不听,决意要与楚军交战。张良劝阻不成。无奈之下只得遵照汉王的命令。身为臣子,唯有与君王共同进退。
当晚,汉王命令陈平传书各部。驻守在外的诸侯联军也已得知楚军反攻的消息。在汉王的布置与命令之下,各路联军在城外重新驻扎。加上汉王亲领的汉国大军,六十多万大军在彭城部下防线,严阵以待。
次日拂晓,楚军三万精兵在彭城西面列阵。汉军经过一夜的备战,也已尽数集结。汉王在中军望着前方的骑兵军阵,和张良说道:“项籍不过三万兵马,难道也想从寡人六十万大军的手里夺回国都不成?”
张良不语,他的内心,忽然开始隐隐不安。这是恐惧带来的躁动。不知为何,他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之感。
项籍策马立在沙岗之上,他环视着这支充满赫赫兵威的铁骑,内心充满了骄傲。
但见项王拔出泰阿剑,他将宝剑高举过头顶。那天边旭日的微光从剑尖上缓缓流淌而下。项籍站在军阵之前,一手执剑,一手高举猛虎旗帜,大喝道:“全军突击!”
旗帜下落,三万精锐骑兵当真如猛虎下山一般,朝着汉军大营冲去。汉王望见那漫山遍野的军马嘶啸冲来,当先一人:双目重瞳,披重甲,执利剑,胯下骏马风驰电掣,若疾风席卷而来!
汉军步卒在平原列阵,守将摆出弓弩,长戈的方阵试图抵挡。然而楚军在即将接近汉军之时,忽然一并弯弓急射,霎时箭如蝗飞,立刻打乱了汉军的部署。
项王率先冲入,对着结阵的汉军劈头砍去,硬生生杀出一条缺口。但见两军猝然交战,长戈闪动,马蹄来回践踏奔驰。汉军步卒虽然称得上能征善战,然而在平原上面对更为精锐的楚军楼烦骑兵,没有任何胜算。
再加上此次突袭乃是由项王亲自率领,楚军在面对占领家园的敌军之时,同仇敌忾,无不爆发出以一当十的力量。其勇烈之气比之当年钜鹿之战更甚。
刘季明白单靠诸侯军不能抵御楚军铁骑,故而将汉军十万军马布作第一道防线。而在中军只留下不足万人的部队作为掩护。但是,怎奈楚军战力惊人,只是第一次冲击,就将汉国前部兵马冲得七零八落。严守左右两翼的诸侯联军见楚军一瞬之间破坏了汉军防线,无不悚然大骇。左右两翼旋即退却。
也正是联军阵型在这一瞬之间的松动,项王大胆地将各部兵马分散开来。楚军精骑在诸侯阵中来回冲杀切割,项王更是带领亲兵直扑汉王中军之所在!
汉王见前头烟尘大起,左右一片哀嚎喊杀之声,不知楚军如何突入军中。眼看前方项字大旗将杀入中军,樊哙忽然带着一彪人马从旁杀出,稳住阵脚,给与了中军指挥兵马的时间。
可是,这一支突入中军的楚军却并非项王本人率领。项籍一部,早已趁乱从后方绕过联军,从背后杀来。
楚军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击破刘季所在的中军部队,斩将夺旗,瘫痪联军的指挥。
汉王正在指挥督战,忽地一阵喊杀之声从背后传出,待回首而望,背后尘土飞扬,马蹄渐近。早有兵士来报:楚军在项籍亲自率领下,正往中军杀来!
刘季惊骇万分,项籍从背后杀来,正是要前后夹击,一旦中军出现闪失,六十万大军将无人指挥,必然大乱!
汉王立刻指挥中军掉转阵型迎击楚军。项王见汉军开始防御,立刻勒住乌骓马,从背上取出雕弓,但见飞箭冲着“刘”字纛旗疾射而出,偌大的军旗如流星坠地,瞬间折桅!余部军马见帅旗折落,顿时方寸大乱,无法阻止有效的抵抗。失去统一指挥的联军纷纷撤退,然而乱作一团的联军部队被楚军纵横来去,不辨方向,难分敌我。在缺少统调度的情况下,六十万大军瞬间被楚军精骑杀散溃败。楚军从拂晓战至午时,汉军一战而溃,被杀得鬼哭狼嚎,溃不成军。刘季逃遁,联军大败。
樊哙,夏侯婴等人拼死作战,护着汉王、张良等人突出重围。楚军在背后紧追不舍,汉军逃至谷水,泗水之时,被赶上的楚军一阵追杀,折损十多万。
由于萧县被楚军占领,汉军不得不往南前往吕梁,楚军复追,一刻不给刘季喘息之机,再破汉军数万于吕梁山区。
此刻的汉军已是全无斗志,失去刘季指挥的诸侯联军各自为战,或在战场,或在半道被楚军铁骑往来劫杀。汉军一路逃奔至睢水北岸,在前有大河,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数十万大军走投无路。被项籍一路驱赶至睢水之中,联军部队自相践踏,溺水与死伤者不计其数,再加上于阵前斩杀歼灭的联军尸体一并落入大河之中,睢水竟然为之不流。
楚军集结兵力,将汉军残部包围于睢水之间,正待聚歼之际,忽然西北大风猛席而至,一时间飞沙走石,树木摧折,天昏地暗。这阵阵狂风大乱了楚军的追击部署。汉王趁此机会,仅带十余名骑兵突围而逃,往沛县而去。
撤退之时,汉王挂念留在沛县的家眷,本想将妻子,父亲等人救走。然而项王已派大军进驻沛县,四处搜捕刘季宗族。刘氏宗族不知去向,但在路上碰到了女儿(日后的鲁元公主)与二公子刘盈(日后的汉惠帝)。一双儿女遂与汉王共登一车仓皇而遁。楚军又一次发现了汉王的行踪,飞马追击,汉王的马车不堪负重,难以驾驭行驶,情势极其险恶。眼看就要被楚军追上,汉王情急之下,竟将鲁元公主与刘盈推下车去,太仆夏侯婴见状,奋不顾身地跳下马车将鲁元公主与刘盈收入怀中。然而汉王仍旧多次将孩儿蹶下马车,也多亏夏侯婴数次死力搭救,这才将二子救回。
在夏侯婴的努力之下,马车总算逃离了险境。经过数日逃遁,载着汉王及其子女的马车在一处荒山下停留。到了夜里,四人饥寒交迫,却又不敢生火,生怕楚军游骑发现。彼时二子年幼,随着父王经历了残酷的逃亡之旅。在惊魂未定,倍感绝望之下,鲁元公主与刘盈躲在树后不禁暗自垂泪。
汉王在马车旁正心烦意乱,听到背后子女的哭声,怒骂道:“两儿如此不济,在背后哭哭啼啼作甚?”
二子听到汉王训斥,遂收泪不言。不敢近身。
汉王叹了一口气,拔出宝剑在地上胡乱地劈砍。他内心惊惶,绝望地说道:“不知子房,樊哙他们身在何处?”
夏侯婴道:“大王无需多虑,军师他们由樊将军一部兵马保护,也许已经逃脱了楚军的追击。”
汉王将宝剑一丢,瘫坐在石块上说道:“寡人悔不听子房之言!若是能集合兵马,撤出彭城,今日也不至于如此惨败......可怜六十万伐楚大军.......全受寡人连累........”说到伤心之处,汉王不禁纵声大哭,神情哀切。
夏侯婴安慰道:“大王,我等如今已经逃出楚军的追击。只要大王安然无恙,届时复振兵马,再与项籍决一死战!”
汉王环视着四周荒凉的土地,问道:“夏侯婴,眼下我等四人要往何处去?”
夏侯婴道:“属下得知,下邑尚有兵马维系,大王何不北投下邑,再作计议?”
汉王道:“下邑的兵马由吕泽所掌......”说到一半,汉王忽然大笑道:“天不亡我刘季也!吕泽率军数万驻守下邑,楚军不敢来攻。有此兵力,便可计日复兴也!”
夏侯婴牵过马车,恭敬地说道:“事不宜迟,还请大王上马。”
话音刚落,两个孩儿共同拖着汉王的宝剑,蹒跚而来。汉王看着二子疲惫又惊恐地脸庞,他想起前几日自己那蹶儿下马的愚行,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懊悔。汉王接过宝剑,轻轻抱住两位孩儿。夏侯婴在一旁看着鲁元公主和刘盈依恋地勾住汉王的脖子,心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看着这一幕,心下大为宽慰。(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