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半江映红,远山飞瀑,碧空流虹。就在这如画桐柏山下,马悍、贾诩、张绣、甘宁,重新席地坐定。随从忙忙碌碌,温酒炙肉。当张绣将自己的身份道出时,甘宁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宛城张文敬!久仰大名,那方才与我交手的胡将……”“胡车儿。”甘宁哈哈大笑:“猛兽胡车儿,我知道、我知道!”边笑边向在山坡上警戒的胡车儿打招呼。胡车儿不明里就,但对这个打败自己,而且还留手的甘兴霸也是佩服得紧,别人笑脸相迎,他自然也就拱手还礼。张绣在南阳的身份是很敏感的,他出现在宛城之外的任何地方,都会引起荆州系将领的高度警惕,所以张绣在自曝身份时,很注意看了甘宁的神情,没有发现除了惊喜之外的异常表情,这才安心不少。然后就是贾诩自我介绍。贾诩在西凉军系统里很有名望,但在荆州就得两说了。若是在一年前,甘宁还真不知他是何许人也。不过时至今日,贾诩在雒阳权柄日重,以尚书丞行尚书令事,俨然与三公分庭抗礼,实权犹有过之,中外知名,连甘宁这样不太关注朝廷之事的小官吏都知道。得知是贾军师(将军),甘宁满脸惊异。赶紧端正身姿,恭恭敬敬施礼。甘宁出身豪强,一旦认真起来,这礼仪风范还是无可挑剔的。当他的目光转到马悍脸上时,脑海里闪过方才贾诩恭敬之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我知道足下何人了!”马悍笑吟吟道:“嗯,我比贾军师出名一点点,想必你也能猜到。”甘宁盯住他,一字一顿:“辽东天驹。马惊龙!”马悍拱手:“不才正是。”甘宁终于心理平衡了,长吁一口气:“原以为败在无名小卒手里,委实郁闷,却原来是辽东天驹——甘宁拜见骠骑将军,望将军宥恕宁先前之冒犯。”所执之礼,更甚参拜贾诩。马悍起身,上前,双手扶住甘宁双臂,笑道:“若早知兴霸在此。我早就来南阳了。”一句话,激赏之意,表露无余。甘宁此时不过一无名之辈,亦无人赏识。怎都想不到,堂堂骠骑将军,天子亲近,竟如此看重自己。一时吃惊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马悍身为主公,只能点到为止,接下来招揽的话。得别人来说,比如贾诩。贾诩从来都是见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对甘宁这样的豪杰,他说出的话,也是直白干脆:“主公兴于辽东,盛于中原,入主雒阳,官拜骠骑,整兵修戈,锐意进取。天下群雄不可胜数,唯主公执之牛耳。兴霸人中之雄,岂侧身佐吏,碌碌无为?今吾主盛邀,文敬来朝,有此表率,甘君何不效法,与我等共攘盛举,不负平生之志。”不得不说,贾诩一番话,说到甘宁心坎上了。同在南阳,如果说,诸葛需三顾茅庐,是个受;那甘宁就是三寻明主,绝对攻。第一次,千里迢迢,从巴蜀投靠刘表,却被投闲置散,壮志难酬。如果没有遇到马悍,甘宁会在明年弃表南向,投奔江夏的黄祖,并且在黄祖与孙权之战中,射杀凌操,立下大功。但纵然如此,也因其为客将,未得黄祖信重,反而对其猜忌。令人暗中离散、收买他的部下,致使甘宁麾下日渐稀少。甘宁二次寻主,依然以失败告终。第三次,甘宁依旧主动出击,在听闻江东孙权设“招贤馆”,招揽四方贤才后,竟不顾自己曾射杀孙权爱将,是否会被其嫌恶,毅然冲破重重阻挠。在黄祖部将苏飞的帮助下,明里出任邾县长,暗中出逃到江东,最终投入孙权帐下,得遂平生之志。如此具有强烈寻明主、建功业意识的人物,整个三国都不多见。可以说,只要马悍的表现能得到甘宁的认可,即使并未亲至,只需派人招呼一声,甘宁就会率一帮兄弟主动北上归附,都不用给路费……那么,马悍的表现,能得到甘宁的认可么?马悍、贾诩、张绣三人的目光齐聚于甘宁身上,马悍心里更是带着一丝紧张。因为如果甘宁拒绝,为了不暴露行藏,以及为张绣安危考虑,他只有一个选择:拿下甘宁,全歼其随从……这将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甘宁的回答,远比马悍想象中爽快:“要我归附也行,只需将军答应我一个条件。”马悍肃然道:“你说。”三人原本以为是什么严苛的条款,没想到,甘宁一张口,差点令人跪倒。“听闻将军箭术,冠绝天下,胡人尊为‘贪狼神射’。甘宁不才,于弓弩一道亦有小成,愿与将军一较。”马悍差点笑出声来,这个甘宁,也太好胜了。陆上打不过,拉到水下打,水下打不赢,就想以箭术挽回。回首山坡之上,那用箭矢射出的“甘宁”二字,在夕阳下白羽飘飘,随风轻摇,赏心悦目,的确堪称一绝。无怪乎信心满满,再度挑战。马悍也不多言,招手道:“取我弓来。”甘宁也振奋起来,腾地站起,回首对随从道:“拿我的金龙弓来,对,就是石数最高的那张弓……”弓囊取来了,马悍抽出魔瞳弓的瞬间,血眸闪动,所有看到这张奇弓的西凉卒与甘宁的随从,无不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胡车儿与几个胡卒甚至郑重其事的向这传说中的血眸弓参拜。甘宁的眼光一下被吸引住:“这是……”“这是鲜卑人供奉的血角弓。”马悍将弓递给甘宁,淡笑道,“兴霸要不要先试试?”甘宁也是好弓之人,见状大喜:“多谢。”一接过血弓就愣住了,怎么有两个圆角(滑轮)?弓把处莫名多了一根横杆(护弦杆),乖乖,怎么是三根弦?要勾哪一根?还是一把抓?马悍笑着向甘宁勾勾指头,示意他把弓还来,然后套上指韘,用大拇指勾起一根金丝弦,缓缓拉开。滑轮在转动,弓臂在弯屈,在轻微的咯吱吱响声中,引弓如满月,弦如金,轮如血,双臂如抱月,别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美感。胡车儿与胡卒们本已站起,见状又参拜下去。“好弓!堪称天下一绝!”甘宁赞不绝口,随从已经将他的弓囊取来,但甘宁却按住不打开——实在拿不出手啊。马悍缓缓将弓弦复位,转交甘宁。甘宁爱不释手把玩一阵,却听得马悍笑道:“若兴霸能自如开合此弓,我愿赠之与兄。”甘宁惊喜交集:“当真!”马悍颔首:“绝无虚言。”甘宁大喜,当即握弓、勾弦、引弓……但在下一刻,他的脸色变了。看马悍开弓轻松自如,但轮到自己才感觉不对——正应了那句老话“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步步歇”。甘宁真是的“步步歇”,一拉一顿,两臂血管暴胀,额头青筋凸突。当弓拉成满月时,一张古铜色的脸膛,已经与被夕阳渲染的江水同一色了。原本有些随从已准备大声喝彩,但看到少主脸色不对,乖乖闭嘴。甘宁将弓弦复位之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捧弓高举过顶,单膝跪地:“甘宁奉还主公神弓!”马悍与贾诩、张绣等人相视而笑。当夜,马悍一行就宿于桐柏山下的一处甘宁所置别庄中,众人秉烛夜谈,商议日后行止。根据马悍的建议,贾诩的筹谋,决定张绣、甘宁俱原位不动,保持目前状况,等待时机。一旦马悍腾出手,龙狼南下,二将立即易帜,南北呼应,南阳指日可下。在甘宁的提议下,他与张绣二人俱以割肉刀划破手掌,互握血誓,潜伏待机,等候召唤。马悍伸手合住二人手背,肃容道:“终有一日,二君不鸣则已,一鸣惊天下!”甘宁听得热血上涌,扭头大叫:“拿酒来,今夜我要与诸君同饮,一醉方休。”酒酣耳热之时,有护卫送来紧急情报,贾诩接过,看了一眼,笑顾马悍:“第五纵队已经启程。”第五纵队是个代号,意指那枚暗子。这个代号是马悍起的,包括贾诩在内,都不明白为何叫“第五纵队”这么个怪名。不过,人家是主公,就可以这么任性。马悍还真不是任性,因为这个代号是有来历的。二战前夕,西班牙叛军首领佛朗哥在纳粹德国的支持下进攻马德里。当记者问佛朗哥哪支部队会首先攻占马德里时,他手下一位司令得意地说是“第五纵队”。其实他当时只有四个纵队的兵力,“第五纵队”指的是潜伏于马德里市区的内线。此后,“第五纵队”便成为内线的代名词。明白这代号的起源,就知道以此称呼那枚暗子,是何等贴切。马悍接过情报,欣然而笑,目光从甘宁、张绣脸上扫过——其实,又何止是这枚暗子。南阳甘、张,卧虎藏龙,他们,又何尝不是第五纵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