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安上来便要抢施琅,郑森除了心中有些不舒服之外,到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反倒是郑鸿逵吃了一惊。这施琅今年不过十八岁,却是一家满门都在郑氏的麾下效力,其父施大宣乃是福建晋江的豪族,郑芝龙纵横于海上之时,便举族投效,其弟施显不过十六岁,却骁勇善战,为郑氏水师的一员镇抚。施琅父子在福建的豪强和郑军的中低级军官中人脉甚广,具有相当的影响力。郑芝龙提拔施琅为郑森的亲兵,一方面施琅本身精通海战,确实值得重用;另一方面便是看重施家,要着意笼络。如今朱平安一见面便要讨要施琅,让其归入登州军麾下,这如何能行?且不说施家父子是郑芝龙着意看重的,单说这施琅便是自小在军中长大,对郑氏水师的编制战法器械便无一不精,这样的人如果到了登州,那郑氏水师不就毫无秘密可言了吗!“朱大人真是说笑了,这施琅不过是我军中一小卒,形貌举止无状,怎堪大人重用呢!”郑鸿逵连忙劝阻。朱平安轻松一笑。原也没打算郑家会这么轻轻松松的放人。这施琅是不世出的海军将领,但郑家却未必能认识到他的价值,白白使得明珠蒙尘。要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有郑森杀施琅满门,逼得施琅无路可走,只得投靠清廷的悲剧了。最重要的是,郑森虽然确实天纵奇才,但其自身却有着不可忽视的性格缺陷。“英迈果断有余,而豁达恢弘不足,一生遇事容易冲动发怒”以及“用法严峻果于诛杀”。说的白一点,便是火气大,认死理,没有容人之量,苛待他人,喜欢杀戮。而施琅呢,恰恰是个直性子的汉子,不喜欢藏着掖着。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如何能相处融洽呢?所以。今日的事情,只是朱平安在郑森和施琅之间埋下的一个小小伏笔,依照郑森的脾气,一定会对施琅颇受自己青睐而暗暗记恨于心。日后迟早会因为今天的一点点嫌隙。生出不可调和的矛盾来。郑鸿逵一说婉拒的话。朱平安也没有坚持,当即便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而由于朱平安的求情,最终施琅也躲过了一段鞭笞的责罚。施琅果然如历史上描述的一般耿直。到得堂上来谢恩的时候,还是一副不服不忿的模样,即使是拜见朱平安这个恩人,依然是没有好脸色,这一点非但没有激怒朱平安,反倒是更让朱平安确定,这个施琅迟早要和郑森这样的人水火不容。“好一条汉子!”朱平安抚掌大笑,“威武不能屈!”说着便从腰间解下一柄造型别致的匕首塞到施琅的手中,“本官敬佩你是条汉子,这是我登州军械局特意为军中士卒配备的器械,日常行军时可有多种功能配备,称为‘登州军刀’,如今我登州新军几乎人人一柄。本官平日里敬重的便是心底无私的耿直汉子,这柄匕首权作是初见面的见面礼。”施琅一愣,刚要拒绝,朱平安却一板面孔,“如果不收下,那便是你瞧不起本官了!”施琅左右为难,回身看看郑鸿逵和郑森,郑森的脸色有些不虞,但没有说话,郑鸿逵却只能无奈的点点头,示意施琅收下。当晚,朱平安吩咐酒楼送来了十桌席面,便在这客栈之中宴请郑森和郑鸿逵等人,就连两人的数十名随从,也都分得了席面。郑森和郑鸿逵也知道目前身在登州,就算再注意自身的安全也是没意义的事情,便索性让身边的护卫也都自去吃喝。在这房间中的,便只剩下郑森叔侄两个,朱平安这边则是郭追和阴世纲相陪。席间,郑森也解释了自己此次来登州的原因,不过是找了一个东去倭国,途径登州的借口。朱平安心知肚明,也没打算在这方面较真。登州兴旺起来,首先坐不住的便是以海贸起家的郑氏,此行不过是来打探虚实。郑氏是海贼出身,自然不会完全按照官府的那一套来出牌。郑芝龙绝对不会坐看登州做大,舰船进逼东海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只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郑森酒量豪迈,口才也颇为健谈,说起倭国朝鲜安南等地的轶事来时眉飞色舞,但自持郑家势大,从内心中来说也是未将登州放在眼里。倒是郑鸿逵,处事说话甚是稳健,滴水不漏。说起来,郑鸿逵倒是和朱聿键有些交情。朱聿键就任唐王的时候,郑鸿逵,曾经代表归顺朝廷的郑家前往祝贺,与朱聿键一见如故,甚是投缘。说起朱聿键的遭遇,郑鸿逵也甚是惋惜。郑鸿逵也甚是会来事,席间出去片刻,再回来已是奉上了一份礼单,说是恭贺朱平安成婚之喜的贺礼。并委婉的言明,此次来的仓促,家中郑芝龙又要二人急着赶回,便不能再参加朱平安的婚礼,甚是抱歉。朱平安呵呵一笑,没有将这些个客套话当做真话来听当下也只是感慨了一番,并请两人转达对郑芝龙的问候,并言明,如有机会一定要要到福建一睹郑氏水师的雄姿,顺便拜望郑芝龙。话说的差不多的时候,王金发来禀报,晚上的时候,各路宾客已经有人陆续到达。路振飞黄公辅和陈子壮也在其中。木严梓请朱平安速回都司衙门迎接。这倒是出乎朱平安的意料之外。路振飞之前来信,曾说过要到十一月二十六才能抵达登州,却没想动,早来了几天。一听到这个消息,郑鸿逵和郑森互相看看,当即便说,此间事情已了,明日里两人便准备登船南去,朱平安大婚在即,还有诸多事情要忙碌,他们就不再叨扰了。看着朱平安急匆匆的离开。郑鸿逵长舒一口气,总算将其打发了去。郑森的眼中却闪动着复杂的光芒。“四叔,明日里咱们按照既定计划登船,将所见所闻禀告父亲。登州一定要拿下来。不过这朱平安在朝中牵连甚多,还是先采取柔和一点的手段试探下,如果真的不成,再以水师夷平登州港不迟!”……今晚都司衙门中热闹非凡,婚礼虽然还有五天的时间,但一应的布置已经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朱平安平日里都在衙门中办公住宿。成婚之后,自然要有自己的宅院,紧邻木严梓的院子的旁边,便是朱平安一早便已预备下的府邸。朱平安和木语菱也不喜奢华,反而觉得太大的宅院住起来冷冷清清,倒是这三进三出的小院子,住着却是更为温馨舒服。于是,原先的登州巡抚的宅院便空置下来。这还是当年袁可立孙元化主政登州时留下的。是一座占地数目的大院子。早前,朱平安一早便已想办法将这座宅院给买了下来。却是没打算入住,只是为了稍后卢象昇赶赴登州后,将这座院子交给他使用。现在,路振飞等人抵达,便都安置在了这里。王品一早便已开始为朱平安的婚事操持忙碌。他和朱平安私交甚笃,平日里也是兄弟相称。朱平安没有家人,下属的家眷操持此时也甚为不便。于是王品便一力承担起来,从采买招揽人手布置,到礼仪的设定,王品大包大揽。早几日,王品为了应对即将上门的宾客,便吩咐一干人等将这所大宅院清扫干净,一应用品也安置到位,还从自己的府上抽掉了二十名家人过来,负责接待伺候。今日晚间,一得到路振飞等人抵达的消息,王品立刻叫上已经从四卫赶来的岳锦峰仇泽李定国,还有洪胖子杨德凯童万钧等人赶往城门处迎接。待到将路振飞等人安置下来,摆上了酒宴,刚要举杯之时,下人来报,朱平安已经到了。下人的声音刚刚落下,朱平安依然是急匆匆的走进了厅堂,一眼便看到了居中而坐的自己的恩师路振飞。一年的时间未见,恩师的头发花白了不少,但腰杆依然是听得笔直,一双眼睛满是欣慰的笑意。“恩师在上!学生朱平安叩见恩师!”一句话还没说完,朱平安的声音已然是带上了些许哽咽。路振飞起身相扶,顿时发觉自己的这个关门弟子着实是又长高了许多。当年的瘦弱少年,如今已经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想起当日里朱平安第一天晚上来自己的府邸就学时的情景,恍如昨日,但那种久违的温馨却让路振飞会心一笑。朱平安站起身后,这才和远道而来的黄公辅和陈子壮见礼。黄公辅依然是一副大嗓门,朱平安刚一弯腰便抄手将其扶了起来,已经俨然是一副武官的模样。“平安小子,老夫和你的赌约已经是输了。今日来登州可不是专为你的婚事,老夫的集声贤弟这一年来,互通书信,都是佩服你的见识,这次来,便主要是为了向你请教而来的!”朱平安连称不敢。一旁的木严梓却是冷哼一声,“行了,行了,黄振玺,平安这一天离开脚不沾地,这刚一见面你便缠着不放,是何居心!”众人一怔,顿时哈哈大笑。木严梓与黄公辅和陈子壮也是早就相识,木严梓比之他们两人还早了数年踏入仕途,因此,黄公辅和陈子壮两人对其都是十分尊敬,此时,木严梓发了话,黄公辅自然是不敢反驳。倒是王品笑嘻嘻的说了句公道话,“依咱家看来,一纶先生确实说的没错。黄大人的确是太没眼力劲了,诸位难道都看不出,一纶先生这是心疼女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