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甘信使听到莫启哲的笑声,直觉得头皮发麻,这笑声怎么这般奸诈啊,充满了不怀好意!不过莫启哲怀不怀好意,跟他无关,他只负责做传声筒就行了!向莫启哲一躬身,信使打马回城,向钦波努报信去了。
莫启哲用马鞭一指蒲甘城,对手下将领道:“这就叫有病乱求医,城里的将军显然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他只看到了眼前的危机,却看不到更大的!我们是来入侵的敌人,在这种时候他应该多加小心才是,但他却只顾着国王被抓的事,竟来向我们求援。需知就算我们帮他救出国王,可国王不是又落入我们的手里了吗,难道我们会比段易宝客气?这个将军可真是糊涂!”
曹天峰道:“也许他们做好了救出国王后的安排,说不定会再向南逃,学段易宝那样,跑到别的国家去。”
耶律玉哥道:“再往南是什么国家啊,好象越往南越热,我都快受不了了!”
莫启哲摇头道:“如果真需要再往南打的话,恐怕陆军不行了,需用海军。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高丽国来,他们给咱们造的海船不知造得怎么样了,等南边战事结束,得派人去问问。”
耶律玉哥笑道:“高丽国王是很明白事理的,如果其它国家的国王也能象他那样,可不是省了咱们很多事。”莫启哲摇头道:“没有强大的军队做后盾,一切都是白说!唉,咱们还是尽快把南边的战事结束吧,离开中原的时间如果太久,我还真有点儿不放心。”
将军们一齐点头,他们都知道骠骑军真正的强敌并不在这裏。
在城外等了好久,那信使也没再出来,莫启哲浑身燥热。不愿再等,便命令大军下营,吃饭休息。人多就是好办事,片刻功夫,营盘扎下,莫启哲进入帅帐休息。
躺在简易的行军床上,莫启哲闭目养神。心中盘算着对蒲甘的作战计划。忽然一股呛鼻的烟气飘入了帐中,莫启哲一惊起身,怎么回事,营中起火了吗,难道有敌人来偷营?
他几步跑出帐篷。向四周观看,只见营中四处冒烟,士兵们点起了一堆堆地干草。他招来一名亲兵,问道:“怎么啦,为什么要点干草。弄得乌烟瘴气?”
亲兵答道:“不是普通干草,是用来熏蚊虫的,裏面还加了一些特殊香料。效果奇佳。”
“咱们来蒲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以前没用过什么香料?把军医叫来,我要问他们话!”
亲兵得令而去,不一会军医首领被传来。莫启哲问道:“用烟熏蚊子的方法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我只问你以前裏面都不加香料,为什么今天却忽然加了,这些香料是从哪里来的?”
军医首领答道:“以前那些地方都太穷。没有这种驱蚊香料,可蒲甘城却挺富,城里的将军给我们送来了一批,我试了一下,觉得挺好用。就给士兵们发下去了!”
莫启哲哦了一声,笑道:“那个将军还挺会拍马屁的。很好。你下去吧,让士兵别只顾着熏蚊子,被叮几下也没什么,还是赶快埋锅造饭,吃饱肚子才是正经事。”
军医首领点头答应,退出了帐篷。
莫启哲重又躺到床上,闻了一会这根本不香的香料,只觉得头有些晕,有些昏昏沉沉,很想睡觉。就在这时,温熙进来了,给他端来晚餐。
“相公,起来吃饭,吃完再睡吧。”温熙也是一脸倦色。
莫启哲撑起身子,道:“怎么这么快就把饭做好了,我记得是刚传下令去地啊?”
“已经好半天了,其实今天做饭的时间用得最多。可能是刚才你睡着了吧,所以才觉得时间过的快。”温熙摆好碗筷,坐下准备吃饭,在将军们不在的时候,两个人向来同桌进食。
莫启哲越想越不对,他问道:“我睡着了?不对呀,我没睡过去啊!你累不累,是不是也感到有些头晕?”
温熙点头道:“嗯,我也挺累的,可能是今天赶路赶地吧,特别想睡觉!”
莫启哲突然大叫起来:“玉哥玉哥,你快进来!”
耶律玉哥闻声而入,道:“大哥,你怎么啦,有什么事?”
“你头晕不头晕?”
耶律玉哥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道:“大哥你看出来啦!我还真有些头晕,可今天也没喝酒啊,估计是中暑了吧,我发现自从进入蒲甘后,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动不动就生病。”
莫启哲没听完他的话,就冲出大帐,对帐外亲兵叫道:“立即把草堆熄掉,不许再点了,这玩意有毒,快快!”
亲兵非常惊讶,见到都元帅如此着急,赶紧要去传命,又听莫启哲下令传白志镇过来。
传令的亲兵也不知是被毒烟熏得迷糊了,还是真的是个糊涂虫,他一边跑一边叫:“有毒,有毒,白将军快来,有毒!”
正在吃饭地士兵们大惊,一起把饭碗扔到地上,他们还以食物中有毒呢!白志镇也吓了一大跳,什么东西有毒?难道是都元帅中毒了?他一蹦三尺高,向中军帅帐跑来,不但他向这裏跑,其他将军也跑了过来,都吵吵嚷嚷地叫着抓刺客!
莫启哲鼻子差点没气歪,混帐东西,乱喊什么,哪有两个命令一起传的道理!他当即放开喉咙叫道:“把用来熏蚊子的草堆熄掉,那香料有毒。还有找白将军过来与我议事,他奶奶地,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命令都听不懂,难道真被熏晕了!”
白志镇飞跑过来,道:“都元帅,什么事啊?”
“你脑袋是不是也有些晕啊?”
白志镇一愣,不答反问:“难道都元帅也有些头晕?”
莫启哲道:“你们大理以前有没有用过这种蒲甘送来的香料,应该用过吧。也有这种反应?”
“没用过啊!我也是头一回用这种东西,咱们大理用来熏蚊子的并不是这种东西!我还以为蒲甘的香料格外好呢,这裏蚊子这么多……”
莫启哲大声道:“我就知道蒲甘不会这么好心,还会给敌人送香料!叫军医赶紧找解药,兄弟们快点儿把火熄了!”
营中稍稍有些混乱,士兵们发觉上当,都大骂钦波努太狡猾。竟然暗算自己!
将领们都来到了帅帐,莫启哲生气地道:“达不野古呢,死到哪儿去了?”
达不野古一咧嘴,糟糕之极,这笔帐又要算到自己的头上!他上前一步。道:“末将在。”
“都怪你不好,整日尽想着发财,结果军情都探不清楚,敌人有这种毒药,你为何事先不知道!”
“这个……”
莫启哲把头盔往光头上一罩。怒道:“蒲甘送来这种害人的东西,无非就是想把我们麻翻,然后趁机偷袭!军医哪。怎么搞地,有没有解药啊!他奶奶地,竟让二十来万人一齐中毒,你们干什么吃的!”
军医首领也在帐中,他低头道:“解药已经找到了,喝热水就能减缓头晕,士兵们都在烧水。”
大热的天,要士兵们喝热水发汗。人人都是破口大骂,营中吵成一片,连平常稳重老成的士兵都忍不住了,岂有此理,本来就够热的了。这回更热了。
温熙给莫启哲端来了一大碗热水,莫启哲吹都没吹。就喝了下去,温熙大叫:“小心烫着!”
莫启哲用发麻地舌头说道:“他们不是想偷袭吗,老子不给他们机会!来人啊,传令下去,赶快把饭吃完,今晚挑灯夜战,进攻蒲甘城,我要让那个将军也喝点热乎地!”
骠骑军整军上马,赶到城下,莫启哲冲上面大叫:“那个将军呢,叫什么来着,叫他出来答话!”
钦波努送了有毒香料给骠骑军,心中得意万分,无论下毒地人所用方法多么高超,都不可能一下子麻翻二十万人,可他却成功办到了这点,说出去连自己都不信!他在将军府里琢磨着,不如干脆让段易宝弄死阿郎西都算了,自己只需要对付莫启哲就行,等晚间骠骑兵一睡着,他便带军出去厮杀,一举全歼骠骑军。国王又死了,国中自己成了最有权力的人,群臣岂不是要拥立自己称王!自己理想远大,一旦称王,就要发兵北上,先灭大樑,再灭宋国吐蕃,一统中原,称霸天下。那时万国来朝,歌舞升平,我的王国将千秋万载地传下去!
突然,美梦的泡沫在士兵一声叫喊中破灭了,骠骑兵并没有晕倒,反而齐聚城下,准备攻城,莫启哲叫他出去答话!
钦波努虽然掌握军队,是个领兵将军,可他地胆子却小得很,属于敢做不敢当的那种人,一听莫启哲叫他出去回话,心裏先怯了,他忙带亲兵登上了城头,向下望去。
莫启哲马鞭在手,噼里啪啦地乱甩一气,冲城上叫道:“你就是那个将军,叫什么名字?”
钦波努会说一些中原话,见莫启哲满脸怒容地问话,不敢不答,只好道:“小将钦波努。”
莫启哲一听到他答话,脸上怒色一敛,换上了一副笑模样,道:“啊,原来你就是钦波努呀,我听过你的名头,你是个有胆有识的好汉!”事实上他这是第一次听见钦波努的名字。
钦波努听到连中原地首领都听过自己的名头,心中欢喜,道:“都元帅的名头小将也是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莫启哲见他中原话说得还算顺溜,便道:“我很感谢你送来地驱蚊香料,很好用,还有没有啊,多送我一些。”
钦波努一呆,心中暗道:“那种香料药力可大得很啊,蒲甘人闻之就会头晕目眩,昏睡不醒。怎么他们却并不晕倒!难道中原人的体质与蒲甘不同?可能中原人并不怕这种药物!”他道:“这种药很是珍贵,我们国王都舍不得用。我为了表达对都元帅的……这个尊敬之意,所以才拿出来的,现在已经没有了,如果都元帅喜欢,我定命人多多搜集,送你享用!”
莫启哲笑道:“那多谢了。我想送一份回礼。可一时却想不出你还缺什么,不知将军阁下喜欢什么啊?”
钦波努没和这位都元帅打过交道,可不知莫启哲是个向来说话不算数的人,他还道莫启哲是真想送回礼呢,他并不缺什么。最想要的不过是王位而已。钦波努道:“感谢都元帅赏赐,我有一事相求,如果都元帅答应,我愿把蒲甘一分为二,南北划分。把北面江山送与都元帅,不知可否啊?”
莫启哲心中冷笑,国家太平时是看不出一个人是否忠心的。要遇到大事才能表露出一个人地本性,现在兵临城下,这个叫钦波努地竟起了叛逆之心!哼,把蒲甘一分为二,这种事是你一个臣子能做得了主的吗,你说这话情同造反!莫启哲摇头道:“你的中原话说得有些变调,我听得很是吃力,而且我也不想让我们说的话被别人听到。你不如出城来和我单独谈谈如何?”
钦波努可不敢出城,谁知莫启哲会不会把他抓住,然后逼军队投降,那时他不用同自己议和也能打进蒲甘城,自己岂不是成了一个没用的废人。还谈什么夺取王位啊!可他又不敢公然拒绝,怕得罪莫启哲。只好沉默不语,一时之间竟拿不定主意。
莫启哲倒是很体贴人,他道:“天色晚了,出城进城地也太麻烦,你要是不方便出来,不如叫会写汉字地人,给我写一封信,然后我给回信,我们纸上交谈,这样既不会被别人知道咱们谈地是什么,又可把事情说得明白。”
钦波努心想这方法好,我可以不用出城了,而且这书信也不用怕落到国王手里,国王现在可在大理人手里哪,大理人随时都会杀了他!钦波努点头答应,叫人拿过纸笔,他不会叫别人代笔的,他出卖国王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这东西也不需要文笔,只要能把事情说清楚就行。大笔一挥,写好了一封信,用无头箭给莫启哲射了下去。
莫启哲打开信看了看,上面歪七扭八地写了一大篇的字,莫启哲大喜,他不是看到信中内容欢喜,他是看到竟有人比自己写地字还难看,而心中欢喜的!他把书信揣入怀中,勒马后退,然后就高声叫道:“兄弟们,这就攻城吧!”
骠骑兵齐声大喝,炮兵把炮车推前,就要开始放炮了。
钦波努一见莫启哲要动武,连忙叫道:“都元帅,怎么要进攻了,难道是我给的条件不够,咱们尽可商量!你怎么能进攻我呢?”
“老子翻脸了,不行吗!”莫启哲理直气壮地道,要谈条件也不能和你一个叛将谈,老子可不信你的话,你小子连国王都能背叛,我算什么,我前脚一走,说不定你后脚就反悔了!
一门大炮先于其它大炮响起,砰的一声就向城头轰了上去,钦波努吓得一缩头,在亲兵地护衞下退下了城墙。排炮响起,六棱形的小炮子被火药爆炸的高烧烤得通红,在夜空中象万颗流星般向城头飞去。
蒲甘士兵都没见过这种威力奇大地武器,先是被震耳欲聋的炮声吓傻,后被炮弹成片成片的炸倒,活着的士兵转身就跑,城也不守了,还是逃命要紧!
蒲甘城的护城河与中原的不同,河虽然宽,上面却没有吊桥,而是有一座石头做的长桥,美观结实,弃满了艺术观赏性,但对守城可没多大用处,骠骑兵过河连马都不用下,直接就在桥上冲了过去!攻城车咚咚地撞了几下城门,那雕满花纹的城门便轰隆一声倒下了!这城修得美丽非凡,可对凶猛地骠骑兵来说,却是不堪一击!
莫启哲神气非凡地在骠骑亲兵的护衞下,进入蒲甘城,左顾右盼,好不得意。
骠骑兵进城之后,本以为会有激烈的巷战,谁知一进城。不但老百姓没出来抗敌,连蒲甘士兵都跑光了!莫启哲深怕有什么埋伏,攻城哪会没有巷战,这种事情不奇怪吗,可别蒲甘人又放什么毒烟,请骠骑兵闻闻!
骠骑兵不敢一拥而入,而是分队前进。一个千人队一个千人队那么走,前一队如遇危险,后面的军队也好救援,免得毒烟一起,大家被一勺烩了!可走了好远。蒲甘军队也没放毒烟,骠骑兵的胆子大了起来,如论抡刀厮杀,那可就没什么好怕地了,放弃谨慎小心地行军方法。大军呐喊着冲向了城中地王宫!
待到了王宫前的大广场,却见这裏全是人,挤得不象话。有蒲甘士兵,也有百姓,足足有好几万人。莫启哲心裏明白,蒲甘城被围,百姓根本就逃不出城,习惯下使他们都和平常一样,遇到了危险便跑到王宫来,寻求国王的庇护!
莫启哲抽出了大刀。道:“找几个通译过来,给我喊话!”
通译过来,莫启哲嘱咐了一番,他们便开始喊起来,无非还是以前那些话。什么放下武器投降,骠骑军不杀俘虏那类。
在敌军攻入国都的极度恐慌中。无论是蒲甘士兵还是老百姓,都无法相信莫启哲的话,恐惧过后,便是狂怒,一个士兵大声叫喊着骠骑兵骗人,他们只会抢掠,如果投降,定会杀光蒲甘人!导火索一被点燃,火山爆发,蒲甘军民一起向骠骑兵反扑,没有刀枪,就用牙齿和拳头,与骠骑兵对打。
骠骑兵没有接到开杀的命令,都不敢杀伤百姓,见蒲甘人来势凶猛,只好向后慢慢退却。耶律玉哥对莫启哲道:“大哥,你想不想要这座城池?如果不要,干脆下令把这些人杀光算了!”
莫启哲斥责道:“胡说什么,又不是禽兽,岂能做出这般残忍地事!传令盾牌手结阵,放出一条通道,让百姓逃走,打开一座城门,让他们出城!”
耶律玉哥面红耳赤的答应,心中却想:“咱们不杀他们,他们也不见得会感谢咱们!”
骠骑兵盾牌手下马,结成盾墙,中间放开一条通道,任无辜百姓逃走。蒲甘百姓见骠骑兵并不大开杀戒,心中惊奇,刚刚以为必死无疑,自然要拼死反抗,可现在出现了一条活路,抵抗登时减弱,百姓们全都顺着这条通道逃走了,其中蒲甘士兵也脱下军服,混在百姓中逃了,就连钦波努都捡了条命,逃得不知去向。
莫启哲的做法虽然让手下将领不太赞同,可王宫外的一场大战,却在一条逃生之路出现之后,被无形中化解了,骠骑兵除了有些人被挤伤外,几乎没有减员,这点也是事实,将军们倒也不好意思说都元帅有妇人之仁。
经过一晚上的混乱,王宫外地蒲甘人都跑光了,只剩下满地的行李,破东烂西的散得满地都是。莫启哲叹了一口气,命令军队前移,包围住王宫。
这时王宫外的大理兵早就跑进宫里去了,现在只剩下他们和骠骑军对抗了,几千人力挑数以万计的骠骑大军。
在盾牌手地掩护下,莫启哲骑马慢慢靠近宫墙,他向上望去,只见段易宝昂首挺胸地站在墙上。黎明的一抹光辉照在她的身上,盔甲发出耀眼地光芒,使这位娇弱的姑娘增加了几分英武之气!
莫启哲看着这个就是不肯投降的女皇,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何必如此顽固,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我不用你投降,只要你说一声停战,我就保你一生富贵,你们段家的后代也照样衣食无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