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微澜没能把自己完全放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位置上，不喜欢这种感觉，看向米沁的目光有些不甘愿，捏着设计稿的指头微微用力，令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

“微澜，你别担心，我不会取消单子。”米沁误会了她的意思，“你不放心的话，我现在可以把设计费全款给你。”

“不用了，”卓微澜咬咬牙，仍是问了得罪人的话，“米沁，你要弥补缺憾，为什么要重新定制一根完全不一样的，而不像沁雯一样把市面上所有款式的仙女棒买回来呢？”

米沁淡淡一笑，“因为我钱太多了。”

“……”卓微澜变了脸色，“就因为这个？”

米沁轻咳，“我开玩笑的……我只是觉得市面上的仙女棒容易损坏，金银和宝石只要注意保养，能够保持最漂亮的样子，算是一种永恒吧。”

卓微澜“噢”了声，不置可否，为方才令人不舒服的玩笑心生哀怨。

莫霜搂肩，给了点无言的安慰。

米沁看到她们俩这种反应，疑惑问，“微澜，你在生气吗？“

“没。”卓微澜闷闷答。

她的脸色不好，米沁一眼就能辨明真假，摇了摇头，“你要创立品牌，将来得面对更多客人，保持这种态度只会给自己添堵。”

“我知道，”卓微澜不甘心地反驳，“但这是我最用心的作品……”

米沁皱眉，“你最用心的作品不是婚戒吗？”

卓微澜感觉婚戒两个字在啪啪啪打着自己的脸，懵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突然间说话不客气、直击要害的米沁。

莫霜看到米沁拆台的方式近乎于找茬，不满地开口，“米沁，你不要太过分。微澜在表达自己对作品的用心，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抱歉，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米沁诚恳道歉，“我的意思是……每个作品都是用心的，交到客户手里之后，哪怕得了赞赏和肯定也会感到不舍和难受。我曾经是设计师，明白每个作品倾注心血是什么感受，说这些话没有恶意，只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想点建议，避免微澜走弯路而已。”

卓微澜低着头，一个字不落地听完，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满脑子想的都是米沁皱着眉头拿婚戒打她脸的“丑恶表情”。

这段时日，她的脾气好了一点，仍没到识大体顾大局、分清利害关系的清醒程度，对米沁的长篇大论感到特别厌烦。

米沁的身份太特殊了，是随口说一句能让她改掉设计的甲方爸爸，也是一个在业内获得成功的前辈。于是，米沁更有资格指点批评，说这些她不爱听的话，可以随意处置她辛苦赶出来的设计。

卓微澜越想越不甘心，她刚从公司给她的牢笼里逃脱，又撞上另一个用镣铐控制她设计的贵客，完全忍受不下去了，啪的合起电脑，收拾起桌上散落的稿子，“什么弯路？珍惜自己的作品，不让人糟蹋就是弯路吗？”

米沁也有脾气，被她连声反问难免感到不悦，“你现在的想法就是弯路，我给了定金准备买你的设计，怎么是糟蹋了！”

不紧不慢收拾的节奏一下子乱了，卓微澜刷的站起来，指着米沁说，“你付了定金了不起吗？一点臭钱，我双倍还给你！”

莫霜看到她发火了，思忖片刻，给莫沁雯使了个眼色。观战的莫沁雯目睹全程，迅速帮忙收拾其他东西，比两手发颤的卓微澜效率太多。

“微澜，你别急，”莫霜一手帮忙，一手拍背安抚，“我们这就回家。”

卓微澜点点头，不愿意再看到米沁，咬咬唇说，“我在外面等你们。”说完，她匆忙往外走，砰的关上门，故意发出了大声响。

莫霜来不及追上，迟疑片刻，着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米沁，今天不好意思了。”

米沁摇头，“没关系，我家的人也不省心，扯平了。”

“定金多少，我退给你吧。”

“不用了，等微澜不这么生气了可能会有转机呢。”米沁微笑，“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回去反省一下，过阵子再联系你们好吗？”

莫霜点点头，给米沁再补了一句对不起。

“对了，这是坦桑石项链的买家给的礼物。”米沁从包里翻出来一本小册子，“做得很用心，印了微澜市面上出售还有参选奖项的所有作品，看来是真心喜欢她的设计。”

莫霜皱眉，“男的女的。”

米沁没发话，旁边收拾好的莫沁雯插嘴说了句，“不管是男是女，你都会担心，没必要问啊。”

“……哦。”莫霜不得不承认这是大实话，谢过米沁匆匆道别。

餐厅门口，卓微澜气鼓鼓给闺蜜打着电话，看到她们过来才不甘心地说，“莫霜来了，下次再说吧。”

“收拾好了。”莫霜扬了扬手中的袋子，“我们回家吧。”

卓微澜果断拒绝，“不！”

“想去哪里？”

“回娘家。”卓微澜扁嘴，“找妈妈。”

——

莫沁雯不跟她们去卓家，跟老张一起拿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家。空了手出来，卓微澜一进门顺利地抱到了妈妈，哼唧着撒娇，“妈妈~好想你哦~”

“怎么啦。”卓妈妈看了一眼老实呆在旁边的莫霜，小声问，“你们吵架了？”

莫霜连忙解释，“不是，她跟别人吵架了。”

“嗯！”卓微澜咬牙切齿，“一个糟蹋我设计的恶霸。”

卓爸爸原是板着脸在旁边候着，听到“糟蹋”两个字瞪大眼睛，等到“设计”的补充又松了一口气，一惊一乍的表情很是明显。

卓微澜看笑了，也给爸爸一个抱抱。

一路只有牵手待遇，莫霜很委屈，眼巴巴地瞧着卓微澜，等着下一个轮到自己。

然而，卓爸爸顺势把女儿带进了门，说着家常的温馨话，“吃饭了吗？中午有你爱吃的酥饼，热一热给你尝尝？”

莫霜失落垂眸，换着鞋时被卓妈妈安慰了下，“她爸爸脾气差，你别理他。”

“好。”莫霜许久没体会到来自长辈的关怀，心里一暖，面上不知不觉就泛出个乖巧的笑来，“妈，一起进去吧。”

卓妈妈开心说了个“哎”字，搂着莫霜亲亲热热进屋，到了客厅沙发给卓爸爸使个眼色，将卓微澜旁边的空位夺了回来。

“谢谢妈妈。”莫霜由衷地感谢着。

卓微澜戳了戳莫霜的脸颊，“妈，你觉不觉得莫霜越来越会卖萌了？”

“卖萌？”卓妈妈细细瞧，慈爱一笑，“不是本来就很萌吗？”

卓微澜乐了，改戳为捏，玩着莫霜的脸颊说，“对呀对呀，可萌了。”

在老婆面前卖萌讨好是一回事，在岳母面前被当玩具是另外一回事，莫霜有苦说不得，尴尬赔笑，时不时观察楼上，害怕岳父大人突然出现，看到自己不成熟的样子。

卓爸爸上楼挺久，不一会儿下来了，嫌阿姨切的煎饼不够好看，亲自操刀调整着边缘。

“真的，一百万呢。”卓微澜眉飞色舞地说着拍卖时的奇遇，“要是我知道他是谁，一定要当面谢谢他，然后问一问他为什么一口气出十倍的价格。”

“可能他喜欢你的设计，一定要拿到手？”卓妈妈的说法与莫霜如出一辙。

卓微澜瞥了眼莫霜，“你们怎么说法一样啊。”

“因为这是唯一的可能性。”莫霜说着，把米沁转交的贺卡拿出来，“微澜，这是买家送来的礼物，你看一看。”

卓微澜警惕，“米沁给你的？”

“嗯，她负责转交。”

“也是，我真正的客人给的礼物，才不会因为经过她的手上就变味呢。”卓微澜看到精美的封面很快就想通了，接过来翻看，“哇，这是我第一个获奖作品哎！他居然知道我在学校获奖过，一定关注我很多年了！”

很多年？

莫霜看着贺卡上清秀的字迹，心里一咯噔，有些担心这位买家是从大学就盯上自己老婆的暗恋者。

客厅里坐着的都是愿意哄卓微澜的人，每个人都不断夸赞，一句句不带重样，暂时想不出来就让另一个人发挥或者喂个水果点心。

当然，莫霜在岳父大人面前失去了喂食的资格，默默给卓微澜端茶送水，得了空就想想认识她老婆、毕业后飞黄腾达或者家境殷实一口气能买一百万项链的人有哪些。

卓微澜一高兴，去楼上翻找曾经的手稿，打算在家人面前显摆。

“莫霜。”卓爸爸偷偷叫住了她。

莫霜听话停下，毕恭毕敬问，“爸，什么事？”

“微澜今天怎么了？”卓爸爸冷下脸，“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没有，是跟定制客户闹了不愉快。”莫霜解释。

“她不是辞职了吗？”

“自己接的单子，对方是f公司的创始人，脾气有点大。”莫霜一一交代，“您不用担心，如果微澜不想设计了，我会帮忙退掉订单，不会继续让她受委屈。”

卓爸爸算是满意她的答案，点了头，“行，你照顾着点。”

“好的爸爸。”

“还有一件事，你复查真没问题吗？”卓爸爸怀疑地打量她，“刚才你一直皱着眉头，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赶紧去看医生。”

莫霜尴尬，“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位喜欢微澜的神秘买家是谁。”

“是谁有什么关系？”卓爸爸莫名数落起人来，“付了钱拿了货，交易结束，为什么非得查出身份。”

对着岳父，莫霜不敢顶嘴连连称是，谁知卓爸爸开始夸那位买家的用心良苦。

她越听越不是滋味，小声说，“暗中关注微澜这么久……不会是别有用心吧？”

卓爸爸沉默。

“别有用心也不用怕。”莫霜立即表明，“我会好好调查，保护微澜，不让危险的人接近。”

卓爸爸看了一眼离得远远的距离，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个买家是我。”(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