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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朝廷命官,怕老婆不算是多丢人的事,人家直学士也有怕老婆的,周元不过是个禹州通判,就算是丢脸,也不会丢给全大宋人看。
最多就是他在禹州这个地方有点灰,但不要紧,怕老婆虽说利大于弊,但也有好处,老百姓觉得周元这位大老爷更加亲民了。
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战战兢兢的来到他家的宅院。
一抬头,竟然看到了上司知州许大人,同僚推官孟大人,还有自家的夫人脸上就像是堆着花似的,笑的灿烂无比。
周元懵了,这都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他想要拔腿往宅子外头跑,可当那个背对他人转过身的那一刻,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几年前,那是个往年一样的上元夜,街上花灯如海。那天,周元正在替老师苏轼受过,被章惇奚落。恰巧,酒楼的楼梯口露出了一张卑贱的脸。多年以后,人没变,但是更加精神了,也更有底气了。脸上巴结讨好的痕迹再也无法探寻。
周元抬手,又觉得不太好,急忙抱拳道:“童公公?”
“正是。”童贯并没有和周元攀谈的意思,而是举了举手中的圣旨,对周元道:“禹州通判,周元接旨!”
周元脑子里如同过电般抽了一下,猛打了个激灵,脑子就一个念头:圣旨,是圣旨!
我要发达了?
他夫人看不下去了,急忙走到周元边上推了推丈夫,道:“还愣着干什么?”
“对,摆香案!”
“都已经准备好了!”
……
圣旨的内容果然印证了周元的猜想,他要发达了,升任延安府知府。不过这个延安府有点问题,以前叫延州,后来因为重要才升格成了府。知府,官居五品,这才多久,难道自己要穿绯袍了?
周元简直不敢相信,他已经准备做官场咸鱼了,突然间一顶偌大的官帽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可是他高兴不起来。
延安府可是边境军镇,他一没有军事指挥才能;二没有边塞政务经验,他去延安府岂不是很危险?
周元愣着,其实也不是愣着,而是在琢磨。他老婆可忍不住了,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接旨!”
周元瞪眼看了一眼刘氏,要不是被他欺负惯了,指定要休了她。这女人太不知好歹了。周元躬身作揖,然后抬头正色童贯,道:“臣未有带兵之能,又无军镇管辖之历练,为何选臣?”
此时的童贯代表皇帝,周元心中有疑问,问话的口吻,自然以臣子的身份询问。
这在宋朝是被允许的,也经常会发生。官员因为调遣不满意,而选择拒绝。最出名的可能就是王安石了,他老人家窝在一个小县城里十多年,哪儿都不去。有人说他是养望,有人说他是沽名钓誉,反正话不好听,但拒绝朝廷的任命,也是可以的。
周元此刻心头疑窦不安,按理说,他这等经历的官员,不太可能两三年就连升好几级。要是文官升迁如此容易,那么朝堂上的哪些大人非得抓瞎了不可。
童贯笑了笑,摇头道:“不需要你带兵打仗,更不需要你整顿边塞,陛下选你自然有选你的道理。”
周元张着嘴,想要问,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张口结舌了一阵,只好躬身道:“臣接旨。”
不是每个人都是王安石,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王安石的强大自信。当周元知道是皇帝的旨意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没得选。
“恭喜维希兄。”
“孟兄同喜,同喜!”
“维希老弟,此次跃迁,必将大展宏图,今日为兄宴请,一定要来喔!”许知州出奇的客气。
“这个!”
“就在春风楼,你经常去的好地方。”说完,知州许大人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周元的心尖子像是被挠了一下,痒地难受。撇了一眼夫人,勉为其难地用力点头道:“让刘兄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许知州和孟推官是看到了周元家来了天使,这才结伴而来,得亏来了,要是不来,岂不是少了拉拢周元的机会。这周元发迹的速度,简直让人眼红。
说明了来意,就相伴离开。
“还请周知州尽快准备,咱家和你一起入京。陛下还等着复命。”童贯说了嘱咐了一句,就给夫妻二人留下了空间。
毕竟匆忙,家务事总该交代两句。
周元急忙让人将童贯引到了偏厅,准备嘱咐几句。也不知道这次去西北是福是祸?总是觉得很不对劲。
可刘夫人却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周元的耳朵质问:“春风楼你有多少相好的,你是不是想要做春风楼的东家才心满意足?”
“松手,松手。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周元原本还想压低声音,可自家的婆娘太不知轻重,加上心中的疑惑,肝火一下子上来了。他没敢动手,动手也打不过。他就是声音大了些而已。
就这一下,引得刘夫人大为恼火,秀眉横竖,仿佛盯着仇人般看向自己的丈夫:“你不就像是想要纳妾吗?只要你当上了三品大员,想要多少就给你娶多少,你满意了?”说着说着,语气哀怨了起来:“你打小身子骨就弱,外头的女子哪知道轻重,就知道快活。要是你亏空了身体,留下我孤儿寡母,可怎么过啊!”
周元捂着脸,青梅竹马就这点不好,小时候的事知根知底,尿炕到几岁都能让老婆知道,太伤自尊了。
此时此刻,他真想一头撞在家里的柱子上,没脸再活了。
“混账话,本大人是这等下作之人?”周元好不容易挣脱了夫人的摧残,揉着被抓红了的耳朵,恼怒道。
刘夫人气地直跺脚:“你下作,怎么整日就往勾栏园子里钻?”
“我……”
周元词穷,他只是想要找个能吐露心生的对象,排解一下心头的烦恼,这错了吗?
隔着一堵墙,童贯全神贯注的偷听周元被老婆欺负的惨状。宦官没有一个不喜欢听墙角的,宫里头的乐趣本来就不多,听别人的秘密,就成了大部分宦官宫女的乐子。
童贯是胸有大志的人,但也不能免俗。听到有趣之处,窃笑起来。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有想好的女人娶进门。追随李宪的时候,还是二十多年前,他还年轻,根本就没有要娶妻的念头。再说,年轻的时候,他也娶不起老婆。后来李宪倒台了,他跟着倒霉十几年,在皇宫里苦熬着,兜里没钱,更不要说讲究排场了。
没错,宦官娶妻,其实就是为了排场。
好不容易等到了今上的这艘大船,这才有了起色。
如今年纪不算小了,对于女人的追求似乎也熄灭了。在他看来,女人就是个麻烦,尤其是对公公来说,又不能传宗接代,娶进门干嘛?就算是夫人有身孕,指不定是那个混账玩意的呢?得亏自己经得住诱惑,没有听郝随这厮的蛊惑,去娶一门正妻进门。
还不知道少了多少麻烦!
不过,童贯有点心急,吵架吵到一半,正主好像歇了。
周元似乎垮了似的颓坐在了椅子上,长叹道:“以后你可要回老家了,记住在家里别乱发脾气,让人听见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