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眉头紧皱:“但是……如果那东西真的是个神,我们该如何对付它?”
“我们暂时还无从得知,但这不正是我们一直以来在追寻的答案和秘密么?”教皇梅高尔三世的声音温和地在每个人脑海中回荡着,“我们一直在尝试挖出众神的秘密,找出祂们诞生的真相,而现在,我们或许已经无限接近这个真相了……”
……
“神明诞生的秘密……或许就藏在一号沙箱里,”高文沉声说道,“如果‘上层叙事者教会’背后真的出现了神明之力的影子,那么神明这个概念……将得到最彻底的颠覆。”
“并非神明创造了人类,而是人类创造了神明……”皮特曼喃喃自语着,手中突然一抖,几根胡须再次被他拽了下来。
手执白金权杖,身边萦绕着淡淡圣光的维罗妮卡从刚才开始便在沉默不语,似乎陷入了长久的思索,这时候才突然抬起头来:“这……其实也是当初忤逆计划的假设之一。”
“你们曾经猜测过这个方向?”高文惊讶地看向维罗妮卡,“你们猜测过神明其实是在人类的信仰过程中诞生的?”
“我们并没猜测的这么深入,这么直接,但我们猜测过人类的信仰——或者说大量凡人共同的思潮——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神明的活动。但这个猜测过于惊世骇俗,而且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或者说证实证伪的难度都高到近乎不可能实现,所以直到刚铎帝国崩溃,这个猜想也仍然只是个猜想。”
“但现在永眠者的大胆尝试恐怕就要证明你们当年的猜想了……”莱特带着感叹说道,“真的无法想象,那令凡人恐惧敬畏的神明,本质上竟然是凡人创造出来的东西?”
“不要因此就下定论,更不要因此就盲目自信,小看了‘神明’,”维罗妮卡温和地说道,“亿万生灵的信仰投影在某个我们无法理解的维度内变成神明,这期间所产生的变化已经超出我们理解,或许神真的是因凡人信仰才产生的,但我们还没有资格和实力去称呼他们为我们的‘造物’……也许,我们更应该将其视作一种恐怖的,失控的,却又必然发生的‘自然现象’。”
“自然现象……”高文忍不住在脑海中重复了这个字眼,心中若有所思。
随后他点点头:“确实如维罗妮卡所说,或许是某种自然现象,而且……是必然发生的自然现象。”
信仰和宗教,几乎可以说是社会活动的一种必然阶段。
文明总是会有羸弱无力的时期,凡人自蒙昧中走来,面对这个神秘未知又危机重重的世界,面对难以理解又天威难测的自然,作为一种有灵智的智慧生物,他们难免会对大自然产生敬畏,对那些难以解释的自然现象产生恐惧或崇拜的心理。
而在从未知走向已知的过程中,在尝试认知世间万物的过程中,凡人们一定会尝试为那些令他们敬畏、令他们恐惧的东西做出解释。
在知识不足,力量羸弱,文明尚处于襁褓的时期,这些解释……最终将不可避免地指向神明,或者别的类似概念。
在那个封闭的一号沙箱内,那个持续运转了千百年的人造世界中,裏面的居民们一定也面临了这样一个问题:我们是从哪来的?这个世界是谁创造的?
或许有某个“先知”不小心窥见了世界背后的数据流,或许有某个冒险者不小心来到了沙箱的边界,他们对世界之外那恢弘混沌的心灵之海惊骇莫名,并看到了在世界背后运转的剧本和操作员们留下的指令记录。
于是,他们对自己的世界有了解释:是“上层叙事者”创造了这一切。
然后,就真的有了“上层叙事者”。
“永眠者是一群杰出的灵魂学工程师,是优秀的研究人员,但可惜他们只关注了技术领域,却不懂得社会是如何运行的,”高文摇着头,语气中不免有些感叹,“如果他们了解过社会运行的机理,了解过文明发展的各个环节,那么哪怕他们无法预料到一号沙箱会失控,至少也会预料到一号沙箱里出现‘宗教活动’是一种必然,并对此作出警惕和预案。”
会议室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尽管这裏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忤逆计划,尽管这裏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参与着高文那些挑战神明、“离经叛道”的计划,但今天讨论的事情,对大家冲击还是太大了。
每个人都在认真消化,每个人都在反覆验证那些假设的各个环节。
皮特曼把手按在下巴上,一边小心翼翼地修复自己的胡须一边说道:“那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一号沙箱里造了个‘神’出来……这件事恐怕将无法收场。万物终亡会造的那头鹿我们还能用炮火或者海妖的军团解决掉,可一个在梦境中运行的神,该怎么对付?”
“先不用这么悲观,”高文平静地说道,“哪怕那东西真的是个神或者‘类神’,它也才刚刚诞生,而且还被困在一个梦境里,只要我们能搞明白它的机理,它就不难对付——而且永眠者为了自身的生存,肯定也会拼尽全力去解决这个危机的。”
皮特曼愁容满面,忍不住用力捻着自己的胡子:“唉……当初我就不该听琥珀的,晚年一点都不安宁……”
感叹声落下,老德鲁伊低头看了看手中拽下来的胡须,更加愁容满面起来。
“就别接了吧,”坐在对面的莱特有些关心地说道,“我觉得接不上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