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杨一跃而起,早一步将宁絮扑倒在地。灰影险险地从两人的身上扑了过去,然后一个急停,转身之后再次朝两人卧倒的地方扑去。谢杨抱着宁絮在地上快速的一滚,然后乘着空挡一把将她推了出去,大吼一声:“快逃!”
宁絮从地上爬了起来,害怕地看着那条牛犊般的灰狼再次一个跳跃扑到了谢杨的身上,张开那张满是腥气的大嘴一口咬向谢杨的喉咙。对于这种能威胁人生命的凶猛动物,她有着女生本能的恐惧,但是她却绝对不是那种扔下同伴独自逃跑的人。
谢杨在眼前那张让人闻之欲呕、带着锋利牙齿的狼嘴快要凑到自己脸上的时候一把抓住了那几乎和身体一样粗的狼脖子。他拼命地往一边扭着自己的脖子,看到宁絮还犹豫地站在旁边观望着,他顿时大怒:“你他妈的还在这裏干什么?呆会要是再来一条……”
他已经没有心思说话,狼拼命的扭动着粗短的脖子,待谢杨的手一松,猛地再次用力往谢杨那白|嫩的脖子上扎去。谢杨这下不敢再分心管其他的事,双手死死的掐住狼脖子。但是这么下去却不是办法,要掐死狼,凭他现在的这点肉体力量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他的身体一直不怎么舒服,有一种始不上力的感觉。
才刚一会儿,他手臂已经酸麻难当。这狼的力量奇大无比,它似乎也已经知道了被自己压在下面的人支撑不了多久,不停地用着力,嘴张得更大。谢杨无意往旁边一瞟,一旁的宁絮似乎被他骂怕了,这时候转身朝一边逃了去。
谢杨心裏一阵安慰,又有一种伤心涌了上来。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希望对方离开,但是对方一但真的离开之后,心理又会出现异样。
狼脑袋猛的往左右一甩,谢杨力量不济,双手顿时被甩了出去。狼头一个猛扎,谢杨大惊的将头转到了一边,用胳膊去顶狼的脑袋,狼将头高高昂起,再次扑了下来。谢天谢地,谢杨再次一把抓住了狼的脖子,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但是他的手已经严重脱力,狼嘴离他的脸越来越近,甚至只要再靠近一点点就能碰到彼此的鼻子了。
谢杨心裏枯涩:万万没想到学到一身本事,到最后竟然丧命狼嘴,老天还真会作弄人。
就在他打算干脆把手收回来让狼一口咬死,省得痛苦的时候,狼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一下子从他身体上移开了身体。谢杨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力气,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那边,宁絮正用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抓着一根大木棒,警惕地看着浑身鬃毛倒竖的狼。
谢杨走到她身边,责怪地说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宁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狼,一边回答道:“为什么你能在这裏,我就不能回来?为什么你能面对一条还有后面可能赶来的狼,为什么我就不能?别以为就你们男人了不起,我才不要做胆小鬼。”
他话说得大义凛然,但是那双手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显然是难以压抑心裏的恐惧,可能这么多年来,这位养尊处优且不知世事的小姐第一次面对可能生命危险。谢杨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她手上那根弯弯曲曲的烂木棍:“你跑去就是为了找这么个玩意?”
宁絮一点也不尴尬地说:“我去那边是找我的剑的,可是没找到,所以就顺手拿了一根。”
谢杨摇摇头,心裏暗说你的剑不知道还在多少里之外呢。他弯下腰,也顺手拣起一根粗大的树枝,剔掉上面的干枯小枝之后,同样握在了手里警惕地看着不远处随时准备朝他们扑过来的狼。宁絮的那一棍子可能力量不小,所以狼并不怎么敢轻举妄动,两方对峙了良久之后,几乎在宁絮快紧张得脱力的时候,突然转身跳着离开了。
宁絮等狼消失在视线之中的时候,一屁股坐在了脏兮兮的地上。谢杨依旧死死的盯着那边,警惕的对宁絮说:“狼是自然界最聪明的生物之一,搞不好是阴谋诡计,要不可能就是去叫同伴,一条恶狼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弃快要到嘴的食物,我们不能放松警惕。”
听他这么一说,宁絮又有点紧张,随即想了一下之后说:“应该不会,你没看到它跑走的时候简直就是逃,差点连尾巴都夹上了。”
谢杨眉头一皱:“我还忘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有比它更强大的生物在接近。”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两人的身后异样的声音慢慢的出现。谢杨打断要说话的宁絮,然后仔细的听着那边的响动。
巨大——非常巨大!要嘛就是数量非常庞大!
树枝断裂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简直连成一片,还有树木摇晃的声音,正在快速的往两人的方向接近。谢杨脸色大变,一把拉着宁絮的手,扔掉手上的木棍,说了一声:“走!”拉着他就猛地往前窜去,直觉与比宁絮要灵敏得多的感觉告诉它后面那个家伙目前这样状态的两人绝对对付不了。
谢杨拼了性命奔跑,几乎达到了他肉体的极限,宁絮几乎是在被他拖着,因为身体平衡的极难掌握,所耗费的力气并不会比谢杨少,甚至大脑更容易因为被动的受控制而出现精神上的疲劳。跑了没一会儿,宁絮突然甩开了谢杨的手,一把抱出了旁边的一棵树,弯着脑袋捂着嘴。
谢杨手里空,力量运用突然失衡,差点一下子扑倒在地。他转过身,看着弯着腰身体不停起伏着的宁絮,然后深呼吸了几口,走到她身边,在她的背部顺着气管推了几下,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累,我也很累,但是我们要是还不逃的话,只怕一会儿就没命可逃了。”
宁絮还是弯着腰一句话也没说,谢杨这时候才觉得不对劲,手扶着她的肩膀,刚扶上去,宁絮抬起头,声音极其虚弱地说:“我没力气了,我跑不动了,呜……”
说着竟然哭了起来。谢杨大惊,她不光是没力气、跑不动了,她身上沾满了从她嘴裏吐出来的鲜血——不,不是鲜血,那些从她嘴裏喷出来的血液竟然如墨般漆黑。谢杨这才想起她前面的苍白脸色并不是劳累那么单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子就悲伤起来,竟然有一种欲泣的冲动——他明明是不想的。
后面的响动越来越大了,他转过身蹲在宁絮的前面,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无意晃了刚刚抹眼泪的手,他顿时大惊,他的手上竟然也是一片血红,他再次抹了一把眼角——自己的眼泪竟然是血红的!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甩了一下脑袋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通通甩掉,然后用连他自己都在意料之外的温柔声音说:“趴到我的背上来,我背你走、我们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谢杨始劲的站了起来,朝前跑去。宁絮在谢杨的背上颠簸着脑袋,黑色的血液不受控制的从她嘴裏流下,只是这么片刻的时间,她竟然连完全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她脑袋靠在了谢杨的肩膀上,血液抹在了谢杨的衣服上,她鼓起那不多的力量,在谢杨的耳朵边轻声说:“我、我会拖累你,你把我放下、后面的野兽吃了我、饱了、就不会吃你了。”
一股冰凉的血红色眼泪从谢杨的脸上滑落,他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瞳孔正在快速地转换着颜色,他吸了一下鼻子,露出一个宁絮看不到的难看笑容说:“没事的,我保证,我们谁也不会吃掉、谁也不会。”
宁絮轻轻地笑了一下,喉咙一动,又一口黑色的血液吐了出来,带着笑容,她的脸沉沉地靠在了谢杨的肩膀上,随着谢杨的脚步抛动着。谢杨亡命地逃跑着,大脑里一片空白,已经疲劳无比的心肺与酸痛的肌肉这时候竟然同时被他遗忘,速度徒然加快。
河流已经在眼前了,谢杨被一根树枝一绊,如一颗炮弹般砸在了河水边。宁絮从他背上甩到了河水中,谢杨踉跄的爬了起来,奋尽全身的力气将宁絮一步一步的脱到岸上,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睛是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