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相处了这许久,他们彼此都该熟悉对方性情了。苏炽心知肚明自己肚里这点墨水是拦不了心意已决的萧遥,却还是想最后再挣扎一下,便往身后揽了他的腰,俯首在他耳畔,“你知道我想说什么……”</p>
萧遥了然一笑,暖融融的掌心覆了他的手背,“你也知道这件事我不会让步。”</p>
苏炽从善如流的认了这个输,好好抱紧了他,“那就一起去吧。”</p>
“嗯。”</p>
苏炽隐约有些直觉,知道能和他这样相处的日子已经不多了。</p>
萧遥专注的望着夜雪,庭院里有株梅树,幽香又隐隐引了他的注意,便转眼看去,见那枝杈已垫了厚雪,只有梢尖点点胭脂色的小花覆着薄霜也还倔强的张扬着孤艳。</p>
然而梅花这点零星的娇红却远不及苏炽那时送给他的那朵小花来得艳丽。</p>
萧遥盯了那株梅树良久,又隐隐牵起了点旧思,便罥着些羞怯的喃喃问道:“墨寒,你还记得你在连舟城送过我花的事吗?”</p>
问是这么问,但萧遥却已在心里自己认定了苏炽肯定是不记得的。</p>
苏炽也的确回想了一番,才想起了那件差点真忘了的小事。</p>
“你是说那朵玫瑰?”</p>
“原来那种花叫玫瑰?”</p>
“你喜欢?”</p>
“没有……”</p>
萧遥本身倒不是喜爱花草的人,却是被苏炽这个人给摄了心魂,偷偷藏了好久不说,让李承安弄坏后也真心疼了好一阵子——自己静下神来想想,还真是羞耻到令人发指!</p>
萧遥正自己暗戳戳的酝酿着那股匪夷所思的邪火时,苏炽这家伙又精准无误的捡了个妙机挑了火:“要是早知道你喜欢的话,我就多买几朵了。”</p>
“都说了没有!”</p>
“啧啧,口是心非,你这明明都惦记很久了吧?”</p>
萧遥忍无可忍的砸了他这净不揣好的狗头便愤然离去,独留苏炽一人在廊下甜滋滋的品着这点晕叨叨的痛意。</p>
也贼兮兮的瞟了他负气的背影——</p>
可不就是口是心非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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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沉如墨,姜允在书房里整理完了有关古安镇此案的一干卷轴,目光只略有一斜,又触及了搁在角落里的卷轴,顺手取来,无甚实意的展开,却也没有细阅的打算。</p>
伏羲庙还存在于世时,宗正司只是辅助其而多用于善后的一个小衙门而已,每次伏羲庙在外腥风血雨的处理完事之后,收尸的活儿便都抛给了宗正司。</p>
姜允垂眼出神的看着展开的卷轴,目光却望着虚空——</p>
那个凭神意办事、“公正无私”的伏羲庙自从苏氏掌任之后,便是世上最令人恐惧的利器,因其救赎凡世的手段永远只有杀戮和血腥,罪罚无轻重,所造惨事酿得冤怨无数。</p>
“侯爷。”</p>
姜允回神,门前屏风后有个人影半跪俯首,等候着他的差遣。</p>
“如何?”</p>
“墨寒公子只请昭远侯沉住气。”</p>
“接着观察吧。”</p>
“是。”</p>
那人颔首领下吩咐便默然告退。</p>
姜允收起展在眼前录述着宗正司处置邪噬尸骸具体的卷轴,起身,灭了灯。</p>
伏羲庙所造的冤血罪孽远比姜允为了扳倒它所付出的鲜血要多得多。</p>
早在少年时,姜允就下定了决心终有一日要颠覆这番血腥格局,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或造就多少罪孽,哪怕是同入地狱,也一定要请整个伏羲庙万劫不覆。</p>
这番志气至今无悔,更无畏惧。</p>
姜允入屋,纪阳坐在妆台镜前,似出着神,手上却在拆着缠腿的纱布。</p>
纪阳天生是个美丽的女人,玉腿修长本也无瑕,却在往年炼狱般的折磨中落了伤痕累累。</p>
那番过往是曾将她打入深渊绝望的惨痛回忆,即使至今已淡泊了多年,但冷不防的再度揭开,仍是鲜血淋漓、入骨的深伤。</p>
“该休息了。”</p>
纪阳略略回了些神,黯淡的眸中光彩稍沉,便将晕着薄浅血色的纱布搁在桌上,起身,衣袍又将伤痕累累的体肤掩住。</p>
让那两个融在一体的灵魂揭了旧伤,她已接连消沉了多日,像是一副丢了魂的人偶,美艳只余空壳。</p>
她这样站在姜允面前,完全没了往日叫人难以应付的神采飞扬。</p>
姜允一向不是擅以口舌慰人心怀的人,即使是他已经足够了解的女人也很难安慰得妥当。</p>
纪阳木纳的站着,姜允无话可说,便将她拥入怀中,算是安慰。</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