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炽久久跪伏在地,心惊胆战的不敢抬头,也暗自琢磨着自个儿今天有几成可能活着回去。</p>
“起来吧。”</p>
苏凛夜语气平缓,苏炽略有一怔,便乖乖应而起身,却依然垂首站着。</p>
“既如此,你就自己解决吧。”</p>
见他父王如此平静,苏炽反倒愣了,“多谢父王……”</p>
“退下吧。”</p>
“是。”</p>
苏炽退出殿门,苏凛夜搁下手来,却仍皱着眉,也不是为何而忧的叹了口气。</p>
他倒也有些佩服苏炽的胆量,能逆世俗抒此真意,哪怕被大局所压也不为所动。</p>
这件事却是他自己当年没有做到的……</p>
苏炽出了储清殿,顿舒了口气,心却仍是慌跳不已。</p>
事实上他早都做好了被呵斥乃至被逼的准备了,却没料到他父王竟半点也没有强迫他的意思。</p>
虽然他以往没少因为父亲太薄凉而吃苦头,但凡事总有好的一面,比如现在,苏凛夜就不会像寻常父亲那样逼迫他的终身大事。</p>
虽然也只是撒手不管而已,但少了王上这一方的压力,对苏炽而言便是轻松了不少。</p>
就在四国朝野都眼巴巴的候着西山国太子选定太子妃的时候,这位太子突然反其道而行之,没回应任何一方的求亲请求,竟自请出巡体看民情,而国有五服『注』他却偏偏选了要服的流放之地、一片粘在西山国边境的荒土,再往外走便是浅荒。</p>
尊贵的太子殿下竟要亲自去那蛮荒之地!且西山国边境一向不安定,故苏炽这决定一公布,文武百官纷纷进言作拦,毕竟太子乃一国之储君,要去体看民情走哪里不好,偏偏要去那边境的荒土,这要是出点意外可真就不是小事了。</p>
但苏凛夜既然答应了让苏炽自己处理这事,便信守诺言的没有阻拦,也顺手帮他压下了满朝反对之声,让他自己点派随往之人便放他去了。</p>
苏炽一直都清楚自家国内西境一带向来不安定,却也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那究竟是怎样一番残貌,这次正好能借着这事溜出去,走的够远,想来应该也够回避这些麻烦的了。</p>
太子殿下一跑,任是自家的满朝文武还是千里奔波而来的使者就都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又浅耗了一两个月,这事终归是不了了之了。</p>
南山国派出的使臣回朝当日,萧遥正好也在朝堂上受封了官职,他本还心惊胆战着极怕听见有关苏炽婚事的消息,却没想到苏炽竟然自己把自己放去了边疆,终究没有理会各国的求亲之愿。</p>
这样的结果虽然本也与他无关了,可至少在现在能让他一直因害怕苏炽与别人共结连理而焦躁不已的心稍稍平缓几分。</p>
至少现在,他的苏炽还没有被别人占有。</p>
他对苏炽的念头果然依旧痴妄……</p>
萧遥今日受封了戍疆校尉一职,再过不了几日便也将前往边境设防,正好金水关那一带近来有些小小的妖祸,届时他便将前往那方。</p>
今日得了这个结果后,萧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再回想前些日子自己为苏炽的婚事愁断肠的模样也着实可笑,明明那封信里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要“诚祝”苏炽的良缘呢。</p>
苏炽到底也没有回他那封信……</p>
萧遥伏在桌上,望着烛火曳曳,剪了段烛芯,又鬼迷心窍了似的找来了纸笔,也不知心里还在期盼什么,却就是不死心的蘸了墨又为他写了一封信。</p>
书信时,对这些时日的反思又攀上了萧遥的心头,他又细细品味了一番自己因为苏炽的婚事而无端翻腾的怨气,想来实是不该——</p>
他和苏炽未来的路都还很长,也都有各自的责任,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番情缘已断,如今已无瓜葛,这样的情况下他岂能强求对方心不二分。</p>
一封长信书罢,萧遥晾之墨干,神思略收,却从怀里摸出那枚此生或都无望赠出的因缘结,映着烛光,与那只小木鸟一同细细抚捏在手。</p>
他时常会想,要是苏炽是个女子就好了,哪怕依然是西山国的公主,只要彼此确定了心意他便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将他娶过门,守护在自己身边。</p>
或者他是女子,只要苏炽愿娶,他也是愿意嫁的……</p>
奈何他们偏偏都有自己不得不担的责任,又偏偏不在世俗常态之下,分属两国,只能就此分离。</p>
萧遥又在桌前伏下,却将两物护在肘弯里,心平气和的忆想着与苏炽的那些过往,那个人的一言一笑果然都深刻在心底,如此眷恋,岂能说忘就忘。</p>
那人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p>
萧遥浅浅叹了口气,灭了灯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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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萧遥如期领兵出城。</p>
南山国的金水关与西山国相邻最近,而他最初与苏炽结识的雷泽也正在金水关一带。</p>
此往西而行,虽然依旧山川相隔,但至少算是离他近了些。</p>
想来虽然可笑,可他着实还记挂着那个人割舍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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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五服由王畿(读“机”)向外辐列即甸服、侯服、绥(读“随”)服、要服、荒服。</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