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守隶属戍疆校尉之下,其职司管朽征营,不过多半也只是任之自生自灭罢了。</p>
崔元在苏炽身旁拱手为礼,“殿下也该回院了。”</p>
苏炽估摸了一下,他这一整日都耗在了这营中,就一天而言,该办的事也都办的差不多了,便终于听了崔元一次的站起身,“我明日再来。”</p>
崔元头大了……</p>
太子临将出帐,又回头对罪长最后吩咐:“刚才我跟你说的分帐的事,今晚就给我办了,明日我来若不见变动,你就过来领罪吧。”</p>
“谨遵殿下吩咐!”</p>
苏炽点了点头,出了帐。</p>
方出帐,苏炽又一眼瞥见了方才那个被打得低了头的少年,却见这少年一脸与旁人截然不同的神色,见了他也并不躲闪,目光炯炯,倒是格外与众不同。</p>
匆匆一眼过,那少年便扛着重物走离了苏炽的视线。</p>
崔元为苏炽安排的院子在销沙镇镇守的宅子里。</p>
堂堂太子殿下亲自驾临这边境的小寒酸镇,这等大驾光临实是令这自认估计这辈子都无幸得见王族贵人的边疆芝麻小官又是欣喜若狂又是激动难安,手忙脚乱的搜罗来了镇上最好的东西,然而仔细一掂量却还是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p>
好在这位殿下格外平易近人,也知道这本就在的偏远的边陲小镇日子过得本来就不滋润,故也分毫没有见怪招待粗薄的意思。</p>
然而这修了八辈子福分才得了一朝能亲自伺候太子殿下的小官还是战战兢兢也拘谨的丝毫不敢怠慢,好不容易从朽征营迎回了太子殿下又一通伺候罢,便恭恭敬敬的站在屋里案前候侍着。</p>
“陆大人也劳累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苏炽瞥这小官站得实在紧张,便开口放他去了。</p>
这小官蓦被吓了一跳,忙应:“殿下也请早些休息。”</p>
苏炽却专注的写着什么,并未抬眼,“嗯,去吧。”</p>
“微臣告退。”</p>
花佣在案旁给苏炽研墨,也静静瞧着苏炽专注,很是乖巧。</p>
一封递与王上的长信书就,苏炽又自己来回检阅了几遍,才收入封简。</p>
苏闻卿敲门入屋,见苏炽置了笔转手便取来了镇籍观阅。</p>
“时间不早了,有什么明天再看吧。”</p>
“明日还要去朽征营,镇上的情况我只是大致看一眼罢了。”</p>
苏炽自打入主东宫之后人都比以前勤奋了,也深沉了不少,戏谑不及往日,大多时候理起事来便没完了。</p>
“你已经写信向王叔汇报了朽征营的情况?”</p>
“我向父王请愿许我调整朽征营。”</p>
“你已经有思路了?”</p>
“朽征营的范围不小,与其将这些人全部浪费不如尽其力用。”</p>
“可这样的局势实在不容易改变吧?”</p>
“总得迈出这一步。”苏炽翻了一页,“何况现在国中正是缺人之际,兵力瞧来虽强,实际却根本没有后续储备,这样的底子根本撑不起真正大规模的战争。”</p>
如今神都尊朝已岌岌可危,四国将显虎狼之态,故苏炽一回国目标便已明确——提升国力,以备大战。</p>
苏闻卿又静静看着他翻了几页,支肘托腮,“不过就算再忙你也还是得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你身上那些旧伤需要好好休养。”</p>
“无妨。”</p>
苏闻卿静静瞧着他,琢磨了点什么,不咸不淡道:“要是云涯在的话,你这样消耗自己他一定会生气的。”</p>
苏炽本专注阅着文字的目光容他一语扰了错乱,也下意识瞥了他一眼。</p>
苏闻卿笑着将一封叠得规整的信纸抬入苏炽视线,道:“云涯的信,你要不要看?”</p>
听是萧遥的信,苏炽蓦又一乱,却浮乱着收眼落回了卷上,“这信既然是他写给你的,别人怎么能看……”</p>
“信虽然是写给我的,但问的都是你的情况——你一直都不回他的信吗?”</p>
大概因为他的第一封信就石沉大海了,故他给苏炽写信的频率其实并不高,来的信也一封比一封拘谨,苏炽都看了,也都写了回信,只是一封都没有寄出而已。</p>
“喏,你看看吧。”苏闻卿把信递了过来。</p>
这信他是不应该看的……</p>
然而苏炽还是抵制不住,犹豫着挣扎了片刻还是接过了信来。</p>
苏闻卿打量着他阅信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你自己明明也很记挂云涯,不必要这样连信都不回吧?”</p>
苏炽阅着萧遥信中的无奈,自己心里也好似揣了一把碎冰,却无可奈何,“我和他根本就没有可能,与其一直藕断丝连,不如断的彻底一些,哪怕一时痛了点,至少能让他忘干净……”</p>
苏闻卿琢磨着他脸上的细微,又问:“曾经都将性命彼此托付,如此深刻的牵绊,你忘得掉吗?”</p>
苏炽又笑了笑,将信叠回了规整,眸中沉黯却也泊然,“怎么可能忘得掉……”</p>
苏闻卿唇瓣微启,本有意欲言,然话至唇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p>
“我只是希望他忘记而已……未来的路还很长,以云涯的心性,他若溺于往昔旧痛太深刻的话,恐怕一辈子都愈不了伤口……”</p>
苏炽浅淡又深沉的道了这一番,才似回神,将信递回给苏闻卿,便起身,“时候不早了,堂兄也早点休息吧。”</p>
苏闻卿接回信来便瞧着他出门,心里总觉得他们这事就这样实在太过遗憾,然而思来想去,还是不知该怎样劝说苏炽。</p>
苏炽的思虑旁人总是不易理解,尽管乍一眼瞧来有太多值得反驳的点,可静下神来细细思索,又都不无道理。</p>
也许他的心性的确是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凉薄,可这番凉薄建立于理性之上又不乏温情的思谋,故总能叫人怨他却恨不了他。</p>
苏炽出了此屋,立于廊下所见天边又是一轮残月。</p>
眼下时逢仲夏之末,天气已渐渐不那么炎热,却也毫无寒意,然西境荒凉的夜晚却总有凛冽使人不得不添起秋重的厚衣。</p>
苏炽却着单薄的在廊下吹了好一会儿凉风,终沉一叹郁结了心血。</p>
他早在坦然了自己对萧遥的心意的那一刻开始便已决定,往后不论如何变更,他都会铭记萧遥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如此方能偿之情深微许,也才能令自己稍有瞑目的资格。</p>
※※※※※※※※※※※※※※※※※※※※</p>
注:一合(念“葛”),约0.1千克。</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