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息藏在营外林间，犹如一只隐身黑暗中的乌鸦，在旁人目所不及的角落里窥望着营中火把攒动。</p>

崔元领队而出，苏云深未从安置了孩子的帐里出来，却见苏炽独骑也出了军营，却未往乘云营去，而冲这片暗林子而来。</p>

他见苏炽策马往林中赶来，稍落一惊，便抽身跃离了此间，未惊扰枝叶。</p>

苏炽策马入林，然而四下里根本无迹可寻，那个人到底没有留下半点可供他追踪的痕迹。</p>

快马在林中胡闯了片刻，仍旧茫然无向，拂过林叶窸窣的风亦是寂然一片，叫他如何品探，都觉不到丝缕灵息。</p>

这片山林地势极是复杂，远处已传来厮杀之嚣乱，而再往深里走，苏炽就要看不见军营的灯火了。</p>

这大概也只是他的一腔胡妄之思，萧遥怎么可能会在这里……</p>

苏炽任着战马在林中止踱了片刻，到底还是引缰而归。</p>

他也一直看着苏炽返回营中，才抽身离了此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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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山中又闹腾了不小的动静，乘云军前脚才被不知何起的大火扰乱了阵脚，西山国后脚便袭了上来，两军于混乱间交锋，显然是乘云军更显败势。</p>

那火正好烧了乘云军的粮营，一番忙活下来，火是灭了，粮草也焚毁了大半，而后西山国紧袭而来，姚东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这番混乱中逃出，却将余下的另一半粮草也丢了。</p>

乘云军原本所剩的辎重便已不多，眼下又全丢了个精光，士气霎折。</p>

姚东望彻底炸毛了——本就进退无路，而现在更又丢了维续部队性命的辎重，可追在他后头的苏炽也根本不是个心慈手软的货色，他若是当真走投无路的去投降，那人十之八九会取了他的性命。</p>

然而眼下却是任他如何焦急万分也无法化解此局。</p>

西山国咄咄逼人，乘云军初乱了阵脚便被乘胜追击，又是毫无反手之力的只能一路败逃，然此山有界，才不过一日，他就已被逼近了绝崖。</p>

全军都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了，储云却仍是那副大爷相，甚有几分幸灾乐祸。</p>

姚东望忍无可忍了，终于在这被逼到发狂了的时刻抽剑一刃抵了储云喉脉，恶狠狠的瞪着他。</p>

储云依旧从容淡定，高坐马上，抱手望着绝崖雾景，“我早就说过，你没有领兵的天赋。”</p>

“你若自诩有这本事，为何迟迟不肯出手！”</p>

储云却蔑然一笑，“因为被一个草包压着实在是太让人恼火了。”</p>

“你——”</p>

“现在还能怎么办呢？就从这过去吧。”</p>

“你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人，走这条路根本过不去！”</p>

“那就回去接着打呗，反正我没心情指挥。”</p>

姚东望简直无法理解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思路，眼下这都死到临头了，他竟还能在此凭心情办事？！</p>

“储云，你给我听好了，现在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死你也得死！”</p>

“从你走出这一步开始，就注定没有活路！你自己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形势，从你带走乘云军开始，这天下就根本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以为拿到一支乘云军就天下无敌了吗？我告诉你占山的土匪都还有个窝，没有权势、没有国土，管他乘云军还是乘驴军都他娘的就是个狗屁！”</p>

能供养军队的只有江山社稷，哪怕是远征的义军也要有民力的支持，而离开了尊朝四国供养的乘云军就只是一叶无根的浮萍，有限的资源耗不起久战，打不下任何一块土地便只能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人逐来撵去。</p>

如今中原已被西、北两国完全瓜分，再没有任何一处空隙可供乘云军容身。</p>

故从他扔下神都的那一刻起，乘云军就断了根了。</p>

这一步，他果然走错了……</p>

腾然在胸腔里的怒火让姚东望几次想结果了储云，可这一剑若真刺下去，轮到他也就只有跳崖的份了，可他实在不甘，隐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到了这支天下无双的军队，却就只能被这样逼至穷途末路。</p>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p>

储云指着前方没入云雾中险绝的连山独道，“要么，从这过去，向北山国求援，”一句顿止，他的手又指向积云蓄雾的绝崖，“要么，从这里跳下去，下辈子重新投胎做人！”</p>

姚东望垂望着绝崖，狠意缠着泪幕，“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北山国出兵？”</p>

“你现在手上唯一拥有的只有乘云军。”</p>

他静静瞧着储云，终于难得的从这个没心没肺的人眼里看出了几分惆怅。</p>

“乘云军需要供养，但现在的你没有这本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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