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小圆怀里抱着那一串鬼脸，哼着爬梯子的儿歌。原来那些都是布娃娃做的，只不过一个骑着一个，做成了人梯，就跟儿歌里唱得一样。小圆还正给一个鬼脸娃娃整理头发，温柔地唱着儿歌。我再也不想搭理这个小恶魔，爬起来，拿钥匙开门。小圆在后面突然幽幽加了一句：“叔叔，我妈喜欢呆在高的地方，万一找到了，你可小心，千万不要踩到她哦。”我回头看了一下，没理会，开了门进去。门刚开，就有股霉味飘出，里面黑漆漆的，我在墙边摸了一下，摸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吓了一跳，缩回手来，把门开大一点，借着外面的灯光，总算找到了开关，灯开了，闪了好几下，才稳定下来，灯罩上黄黄的，还有几只黑影，估计是飞蛾或是灰尘。墙上有个眼珠似的装饰，刚才我摸到的滑溜东西就是它了。和荣哥钟爱的眼球装饰如出一辙。房间里空空的，桌子、椅子、床都没有，倒是四面墙上都贴满了照片、报纸，左边还挂着一个横幅：血流成河，收视破10。就跟大成写的一样，妈的，那么久了，还用一样的？正对面的上面写着一个10字，红色的油漆，时间久了，颜料渗下来，像是滴血一样，把下面的报纸、照片都挂上了一道道红色。小圆的歌声从后面飘进来，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压抑，我有点不舒服，慢慢走过去，一张张看过来。老九和老板握手的报纸，边上还有一张老九的照片，老九穿着中空小马甲，拿着木剑，另一只手拿着符纸，跳着，闭着眼睛，边上一群人围着，都是美女，有陈晓，还有一个眼熟的，我看了半天，才想起是小智丽，那个封进墙里的天气预报主持人。陈晓说得没错，老九这家伙很早前就玩这些把戏了。其他都是些节目的剪报，还有作品收视率破10的标语，然后我看到一张照片，荣哥和陈晓、还有李展一起的照片，陈晓头上还骑着小圆，小圆没有说谎，她们母女俩真的喜欢玩这个游戏。不过那个好像不是李展，我认出来了，和李展冷静的眼神不同，那个年轻人的眼睛明显有生气多了，是李杰，就是出车祸死掉的那个。我又看了一圈，陈晓真是个节目狂，还贴些新闻，报道，说是当地水质不纯，要建净水场之类的，我都一扫而过，没去关注，然后就没了？我不死心，再找了一遍，别说录影带了，除了报纸照片，什么都没有。更像是荣哥为了纪念亡妻，把她的所有记录贴到墙上。荣哥就是因为这样，才想着收视率破10吗？我突然有点理解荣哥，为了亡妻的遗愿，活在过去的男人。我有点失望，那个录影带还是没找到。我走出来，小圆还在唱歌，抱着那一长串的鬼娃娃。我冲她挥挥手，示意我要走了。小圆对我甜甜一笑，也挥挥手。她一手撕下尾部的一个娃娃，嘴里嘟囔着：小娃娃，叠起来，爬了一阶又一阶，摘下我的脚，拿下我的头……娃娃一点点上升，真像是爬人梯一样，踩着肩膀上去。我走到门口，关门的时候，转头看，地板上倒映着小圆的红衣，和她连成一条，像是血流到地上，长长的一串，一直流到门口。我的心一跳，忙关上门。回到家，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耳边还回荡着小圆的爬梯子儿歌。想着陈晓那个房间里的布置，和那个录影带，荣哥，还有老板——我突然从床上坐起，车祸！是车祸的事。荣哥和老板的反应都那么轻描淡写，是为什么？明明一车的亲戚，一百多号人死了，为什么那么风轻云淡？我一想到这里就坐不住了，打了李小岸的电话，响了两声，手机就接起。这么晚了，李小岸还在工作。“干吗？”“认识交警不？”“违章了？还是撞死人了？”“不是，咨询一下。”“切，要啥样的？”李小岸不羁的口气，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出她的表情。好像是开鸭店的老板娘。“靠谱的。”“明天来警局。”李小岸挂了手机。第二天到了警局。“这位就是周礼。丰城交警大队队长。”我握了握手，对上周礼的脸，两人同时出声：“是你？”周礼就是昨天夜里那个司机，大哥，都交警队队长了，还出去开滴滴？有多缺钱？我正要说话，周礼急得直使眼色，我明白过来，忙说：“哈哈，以前在报纸上见过，周队长果然年青有为，一表人材啊。”“那是，那是，我早听说老弟大名，神交已久。神交已久。”我俩把臂言欢，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亲热地走到一边。李小岸疑惑的目光在我俩背上扫来扫去。到了角落里，“你找我干什么？”周礼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说着从兜里掏出50块钱，就是我昨天给他的那张。“那，还给你，我算怕了你了！50块钱都能闹到警局来，快走。”“不是，我是问你一件事。”我无语，把50块又塞了回去。周礼把钱接过来，塞回兜里，问：“什么事？”“7月23日，丰城到胜城高速路上，一共死了一百来号人的那场车祸。”周礼面色一变，“你问那个干什么？”“我们最近做一个节目，想了解一下这件事。”“不行，这件事不能说，上面已经下了封口令，说了要犯错误的。”我无语，犯错误，分明就是不想说，怕惹祸上身，这时李小岸走过来，我突然提高音量道：“周队长！那个50块钱啊——”我把50块钱说得响亮，周礼的脸色变了，道：“那个，咳、咳，老弟，到我办公室慢慢聊。”“50块？”李小岸问。“没事，周队长昨天中了小奖，50块。”周礼拉着我走了。“我只知道有个幸存者李杰，你要有什么想问的，就去问他吧。”李杰？我苦笑了一下，妈的，早就死了，我要能问他，还用来找你？不过我倒是不知道李杰也在那场车祸里，这样算起来，难道他也是老板的亲戚？我没说话，也没走，周礼看我样子，知道只凭这个不好打发，说：“好了，怕了你了，虽然出于保密规定，我不能透露，不过当初有一个记者一直追踪这件事，他知道的比我还要多，你去问他好了。”“很好，那个记者在哪？”“不知道，我还要查一下，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好，到时候打我手机。”我留下联系方式走了。不过知道李杰是幸存者的事，也让我多了一个路子，可以去问李展，李展是他弟弟，多多少少肯定知道些内幕。“你也不知道？”“真不知道，车祸的事哥的嘴巴很严，从来不说，后来发生意外，我更不知道了。”李展说。“对了，那你怎么知道荣哥家在哪的？”“我送过他。”“什么时候？”李展说了我才知道，之前李杰和荣哥在餐馆里吃饭，喝得大醉，李杰叫李展开车过来接他们，李展就把荣哥送回家。两个人都醉得不行，在车上还一直说着什么合作项目的事。“什么合作项目？”“不知道，没听清，两个人都喝醉了，只听到他们说要请什么九九。”“九九？哪个九九？”“我不知道。”妈的，最后，绕了一圈，又回到老九身上，那老家伙身上藏了不少秘密，好像身边的人都牵扯到他，老马和他是死对头，李小岸破案要请他，荣哥和李杰商量项目，也和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