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画像(1 / 1)

凌云誌异 府天 1374 字 4个月前

“无候,你府里的这些歌姬确实有几分本事,但女色不可过于沉迷,知道了么?”缓过神来的皇帝又恢复了他身为威严的父亲的本能,刚才观看乐舞时的迷醉早就从他脸上消失了,“对于你的弹颏朕已经压下很多回了,身为皇子,你也要注意些才是。”

风无候低下头,口中称道:“多谢父皇教诲,儿臣今后一定用心读书,不会把精神浪费在女色身上。”话虽如此,他脸上的表情却全然不是那种恭顺,眸子里间或闪现出寒光,他的心裏正在暗暗诅咒着父亲的装模作样,明明刚才还看得目瞪口呆,现在却一幅道学的样子教训自己。

“父皇,儿臣也有一物献上,”风无言心底里不屑四弟刚才的卖弄,他离座起身,手中捧着一本奏折,缓步行到御座跟前,“奏折中所记乃儿臣这几月以来访得的一些良才,俱有大贤,于国于社稷均大有裨益,借此中秋良机禀奏,愿父皇江山永固,太平万年!”言罢呈上手中的折子。

虽说皇帝明言今晚不议国事,但风无言突如其来的这一招却正对了皇帝脾胃,着实让其他皇子措手不及,只能在一旁嫉妒不已。“好,三皇儿不愧为贤王,百官没有看错人!如此心系社稷,笼天下之才,诸位皇儿应该好好学学才是!”皇帝大悦,炯炯有神的眼睛环视诸人,在这个时候,他不再像一个父亲,而是帝王。

心中不满的诸皇子只能应是,但心中早把破坏了今晚氛围的风无言骂了个遍,就连风无言的母亲德贵妃也在暗怪自己的儿子不该在这种时候多事,总而言之,风无言虽然在皇帝面前出了风头,但在这些人心中,他献宝似的举动还比不上刚才风无候的歌姬,只是一个哗众取宠得更巧妙而已。

接下来就是千篇一律的向皇帝敬献中秋之礼,本来这并非必要,但既然这次皇帝如此大张旗鼓地办了这中秋盛宴,诸皇子心裏一琢磨,自然礼物就少不了。风无痕听着一样又一样的珍稀玩意,几乎昏昏欲睡,突然,他一个激灵,别人都送了父皇礼物,那自己怎么办,还不是很懂宫中人情世故的他压根就没想到礼物这一节。心裏不住责怪着以前那个自己的不领世面,风无痕不得不想着自己这种不随大流的后果,要是父皇认为自己不近人情就糟了。

“殿下,殿下!”身后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呼唤声,风无痕扭头一瞧,原来是自己宫中的两个小太监,名字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他们混在皇帝身后的一群伺候人中,正拼命地向自己招手。瞅了父皇一眼,他悄悄离座,径直走到两人跟前,皱着眉头问道:“谁叫你们来的?在这裏大呼小叫的,如果惊动了父皇怎么办?”

“殿下,”那个身材稍瘦的太监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看得出来,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红如姑娘吩咐奴才两人无论如何也要跟着殿下,她还让带来了这个。”说完,他就把手中的卷轴递了上去,神色还是惴惴然的。

风无痕满脸疑惑地接过了卷轴,打开一看,不禁大惊,这幅画是月前他无意中翻检书房时发现的,无论笔法或是意境,都显得幼稚浅薄,任何习画入门之人,也不会有此涂鸦之作,显然当时的风无痕也只是意之所起,随意涂抹几笔而已。红如特地让两人带这个前来,到底有何用意呢?正在思量间,突听一声公鸭嗓大喊道:“七殿下为皇上献礼祈福!”

风无痕顿感大势不妙,此时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他趋前几步,双膝跪下高捧画轴,恭声禀道:“儿臣愧无稀有之物献于父皇,只能以自绘画作一幅敬献,虽乃下乘之作,却是儿臣的一片心意。”言罢奉上了那卷拙劣不堪的画轴。

皇帝在点到风无痕之名时就暗骂那个太监糊涂,明知风无痕是自己中途召来,根本没有任何准备还居然让他献礼,这不是逼这个儿子出丑吗?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常年缠绵于病榻的儿子会以画为礼,虽然坦言只是劣作,但有这份心意也就够了。接过身旁的太监递来的画轴,展开一看,皇帝也愣住了,这竟是自己的画像,虽然笔法相当稚嫩,但可以看出,下笔之人还是花了功夫的,神态间的那帝王气势深得他的心意,再一看落款上并无印章,却只有四个字——“倦懒沉香,偶有所得,无痕恭作”。“好,好!”皇帝的眼中似乎有些水色,“难得你抱病绘了此图,画作虽劣,但朕很欣慰你有这份心意。这么着,朕也不知该赏你什么,你自己开口吧,只要父皇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厚赐,风无言刚才敬献的《良才录》也没有得到皇帝如此的赞赏,而诸皇子敬献的其他礼物就更不用提了,顿时,所有的眼光都充满嫉妒地集中到风无痕的身上,大家都想知道这个孱弱的皇子究竟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风无痕勉强平息了一下自己狂喜的心情,这才开口道:“父皇的厚赐,儿臣愧不敢当。长年以来,儿臣卧病在床,无法承欢于膝下,已是为人子的不孝,又怎敢当父皇的夸奖?”这几句话说得下面的一多半人脸色稍霁,但对皇帝知之甚深的皇后和瑜贵妃却暗道不好,以皇帝的个性,今天既然如此高兴,一定会按前言赏赐风无痕。

果然,皇帝摇摇头道:“身子不好不是你的错,朕一直忙于国事,疏于理会你的事情,未曾料想没有师傅好好教导的你还念念不忘父亲。朕言既出,即为圣旨,无痕,说吧,你想要什么?”

风无痕假装思索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眉宇间满是坚毅:“父皇,儿臣常年病居宫中,手无缚鸡之力,只不过是徒耗钱粮,父皇如能恩准儿臣可出宫走动,这病或许还有几分痊愈的希望。”说着不禁泪水涟涟,“父皇,儿臣知道这个要求不合礼制,但求父皇看在儿臣的病体份上,恩准儿臣的不情之请。”言罢深深地伏下身去。

所有人不禁沉默了,谁都没想到风无痕竟会这么利用皇帝最珍贵的赏赐,连一向心机深沉的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有所触动,他们很早就由皇帝赐下了府邸居住在宫外,想起一个成天只能仰望头顶的病人那种绝望,也觉得有几分心悸。就在此时,一个阴森的声音提出了反对:“皇上,臣妾以为不妥,七皇子尚未成年,如果在宫外遭遇什么不幸,势必兴师动众,若是为了他的安全而指派大量人手则又会有扰民之嫌。何况宫中尚属广阔,七皇子生母又长居宫中,应不会感到寂寞才是。”反对的正是皇后贺氏,她对风无痕天生的厌憎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阻止这个少年希望得到的一切,而她最后一句话恰恰触痛了瑜贵妃最忌讳的事情。

“皇上,臣妾不敢苟同皇后娘娘的话。”瑜贵妃丝毫不理会皇后仇恨的目光,“无痕的病情在宫外散散心也许会好些,况且除了无痕,臣妾还有无惜这个孩子,他年纪尚幼,根本离不开臣妾这个母亲,所以无痕在宫中寂寞也是难免。恳请皇上恩准他的请求。”瑜贵妃盈盈拜下,脸上一片得意之色。

风无痕只觉得心中一痛,没有什么比在这大庭广众下听到母亲如此说辞更加令人伤心的,她毫不讳言对于无惜的偏爱,自己的提议想必让她无比高兴吧!正在想着,耳边响起了父皇威严的声音:“如果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无法满足,那么,朕还如何作一个父亲。无痕,虽然你今年只有十三岁,还未到开府的年纪,但朕特赐你一座府邸以作今后至宫外的暂居之所,另赐你一批护衞宫女以备不时之需。每月你可随意出宫七天,朕将在御前侍衞中遴选出八人贴身保护,此八人就归你所属,你该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