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朝的府上如今是比之从前更兴旺了几分,由于他已是加了体仁阁大学士的职衔,因此说是在朝中呼风唤雨也毫不为过。上门请托办事或是套交情的人络绎不绝,门外的轿子已是排了长长一串,更不用提那些跟随主子前来的仆役之流了。朝官们都清楚,宰相海观羽已经年迈,其子海从芮又不是热心仕途的人,因此海家恐怕不能延续之前几代一直霸占着相位的盛况了。
萧云朝和贺甫荣皆是名门出身,宫里又都有一位娘娘撑腰,相比已近花甲之年的贺甫荣,无疑萧云朝荣升宰相的希望更大一些。毕竟瑜贵妃萧涟漪深得皇帝宠幸,正位中宫可是有七成的把握,而贺雪茗入宫时日还短,又尚未有子息,不免吃亏了不少。贺甫荣又是曾经获过罪的臣子,和一直荣宠不衰的萧云朝比起来,逊色几分自是难免。
圣眷正隆虽好,但萧云朝每次下朝见到家门口的那一长队人影,头皮就禁不住发麻。久而久之,他也就养成了走侧门的习惯。然而,趋炎附势的人永远都不会忘了钻空子,竟是盯住了这位重臣的一举一动,只要官轿一落地,上前请安卖好的人便从没止息过。萧云朝又没有贺甫荣处变不惊的本事,他能登上如此高位,后宫那位妹子的运作占了很大分量,吏部的差事又由两位几乎是心腹的左右侍郎包办了多数,他这个尚书其实轻松得很。
若论真实才干,这位天字第一号宠臣最多只是中人之资,能混一个三品已是难得,枉论极品大员。若非瑜贵妃未雨绸缪,事先为这位哥子置下了一众精明能干的幕僚,萧云朝也无法应付裕如。
“大人,刚才属下听说贺府的四公子离家出走了。”萧府的幕僚年嘉诚恭谨地报道,似乎没看见萧云朝不愉的脸色。他在这裏已经呆了不少时间,对主人的脾气也是廖若指掌,要不是瑜贵妃时时遣人赏赐慰藉,他真是怀疑还有几人肯留下。
“嘉诚,本官不是说过么,这点小事你们自行处置了便是,无须事事请示。”萧云朝不耐烦地答道,手中的茶盖也在茶盏上碰出颇大的声响,“你们都是娘娘看重的人,非同小可的事情自然须得通知本官一声,其他的就商议着办好了。”他为人极重上下之分,因此即便在府中,幕僚们都是相处已久的人,说起话来却犹自带着官腔。
年嘉诚情知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处,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萧云朝冷哼一声,心中极为懊恼。对于这些自命不凡的幕僚,他实在是有心晾着他们,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拿上台面分析,妹妹还将他们当作宝贝,不知是作何打算。贺府的四公子失踪?真是笑话,难道他连贺甫荣府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也要时刻盯着么?
“大人怎么说?”年嘉诚一回书房,一个年纪颇大的幕僚便开口问道,不过他脸上笑意盈盈,显然是猜到了结果。
“老穆,你就不用打趣小年了,看他的脸色,刚才就铁定是碰了钉子。”另一个中年人插嘴道,眼睛却在年嘉诚脸上瞟着,“不过我也佩服小年的毅力,居然能老是那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麻烦我们那位大人,实在是勇气可嘉。”他刻意加重了“鸡毛蒜皮”四个字的语调。
其余几人不禁相视莞尔,这些幕僚当中,年嘉诚资历最浅,但论起才干来却是一等一的,因此也是人人敬服。只可惜他虽然能见微知着,却不会察言观色,每每因为“小事”而去劳烦萧云朝,因此并不得主人重视。反倒是瑜贵妃萧氏读了他的几个条陈后,颇为赞赏,每逢节日,对他的赏赐总比其他人丰厚一些。年嘉诚感恩之下,处事也就更为上心,众人看在眼里,也就常常调笑于他。
年嘉诚只是置之一笑,随即便问起其他人对此的看法。那老穆沉吟半晌后,方才谨慎地开口道:“贺家四公子年前才从甘肃回来,估计是恨透了父亲,离家出走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本来就是纨绔子弟,又没有谋生的本事,想必在外的时间不可能长久,到时还得回去乞援。”
年嘉诚眼中异芒连闪,显然是有些意动,“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帮他一把?贺甫荣对这个儿子并不重视,若是以重利诱之,贺莫林也许将来能成为一枚不错的棋子。”
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方才发出一阵大笑。“小年,怪不得大伙都说你做事不择手段,让儿子对付老子,也亏你想得出来。不过细细想来,倒是确实可行,不过得办得不落痕迹才是,否则徒惹人疑。”中年幕僚轻轻拍了拍年嘉诚的肩膀,赞赏不已,“这事我待会便吩咐人去办,不过之后的处置须得从长计议。”他轻轻压低了嗓音,诸人都凑近前来,不一会儿便露出了会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