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鲍华晟已是位居首辅之职,因此监察院的事务便大多交给了连玉常料理。自湖北归来之后,连玉常便受了好大一通嘉奖,最后皇帝还破例给他加了右都御史的职衔,直叫他人羡慕万分。而从甘肃回来的左晋焕和范衡文也进了监察院,他们作为钦差时就已经御赐了御史职衔,如今自然还是得循例。不过,连玉常心中清楚,范衡文多半是要留在监察院磨砺,而左晋焕这个实务上很是不凡的官员怕是要外调了。
果然,左晋焕在监察院不过呆了大半年,皇帝便下了旨意,调左晋焕出任山东巡抚。这一道任命顿时让朝中文武议论纷纷,毕竟,左晋焕先前在外官任上最高也不过是知府一职,如今品级是一涨再涨,竟已经是和其父左凡琛同居巡抚,隐隐有当朝新贵的态势。不过,谁都知道他深得天子青睐,圣眷非凡,因此尽管背后非议,当面仍是不敢露出毫分。
此时,左凡琛正在勤政殿单独面圣,他是机灵透顶的人,皇帝将他调到山东,他顿时便想起了那个闵致远。不过,皇帝显然并不打算把事情搅乱,从监察院的弹劾折子中随意挑了一个错处,便免去了闵致远山东布政使的头衔。可怜闵致远钻营了十几年,最终却仍然跟错了主子。失意的他还想重新抱上旧主风无候的大腿,却叫王府总管赶了出来,只得苦苦地在京城等待机会,看能否伺机起复。
尽管已是君臣际野严明,但由于勤政殿中没有外人,左晋焕也就笑吟吟地说了这一番情由,竟是让风无痕不禁莞尔。“你啊,这个时候还有机会说别人的闲话,朕还真是服了。”风无痕摇头叹道,“外边都在准备看你的笑话,你倒是笃定得很,就真的不怕那些下属找你的麻烦么?”
左晋焕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皇上,微臣跟随家父多年,官场上那一套就算看都看会了,不就是欺上瞒下么,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来!”他见上头的皇帝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又补充道,“父亲也担心过此事,因此派了心腹家仆送来一封厚厚的书信,无非是提点如何做官的。微臣既然领了圣命,就不会顾忌太多,为官一任即便不能使一省百姓衣食无忧,也至少应该做出一点实绩。皇上择了微臣出任山东巡抚,微臣总不能还是照老样子让底下那些官吏继续逍遥吧?”
风无痕倒是没想到左晋焕会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不由含笑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朕也就放心了。说到实务,当初詹事府的三人中数你最强,所以朕才派了你出任巡抚;李均达学问上佳,人品出众,朕便委了他学政;至于范衡文么,性子虽然执拗了一些,行事却相当方正,正是御史的材料。朕倒是犯了嘀咕,如今朝中似乎御史的人才一抓一大把,吏治却仍然败坏,看来不来一个杀一儆百,这些人还以为朕舍不得诛戮大臣。”
风无痕的话虽然说得极淡,但左晋焕还是不由打了个寒噤,心中却暗暗佩服父亲的为官之道。身处两江之地,繁华富饶自是不用说,然而历任封疆大吏却鲜有好下场的,就连曾经任过浙江巡抚的方明渐,调任甘肃之后也是捅了一个大漏子,几乎连性命都没保住。可是父亲却不同,尽管是按部就班地升迁,但一步步走得极稳,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反倒是自己背负了皇帝亲信之名,升迁过于迅速,这对于仕途来说却不一定是好事。
“好了,朕也不和你说那么多了,相交多年,朕还信得过你的人品。不过,山东一省之地,你又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下属,朕也不甚放心。前些日子绪昌刚刚从浙东观察道任上回来,朕索性就派了他山东按察使,你们也好互相倚助。”风无痕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显然是早有定计。
左晋焕愣了半晌,方才心悦诚服地起身谢道:“皇上圣明,有了绪昌兄之助,何愁山东一省之地?”他知道师京奇的才学,不仅对大势把握极稳,就连律法和民政上也颇有造诣,因此皇帝在登基之后才破例赏了师京奇进士出身,又放了浙东观察道。如今又提了山东按察使,品级一跃到了正三品,前途绝对是无可限量。“绪昌兄如今怕不会再说什么郁郁不得志了,能遇到皇上这样的明主,真是我等臣子的福分。”
风无痕却是不在乎这些奉承话,只是置之一笑后便示意左晋焕退下。登基这两年来,他不动声色地将许多年轻才俊安插到了各省,有的身居高位,有的不过是县令知府之职,但无一不是有才之人。只要真能治理好地方,他并不在乎朝官说什么任用私人,横竖一个皇帝的心意本就难测,他哪理会别人怎么说。
左晋焕这边前脚刚走,嘉郡王风无伤便在外边请见,两个人正好在殿外碰上。由于风无伤的谨小慎微,因此这些时日倒是领了不少差使,在朝臣中也隐隐有了一个王爷应有的体面。他一见左晋焕从勤政殿出来,立刻满脸堆笑地打了招呼,左晋焕自然不敢怠慢,硬是躬身行了礼。
“哎呀,好你个左大人,见了本王还这般拘束,若是传扬出去,别人可是要说本王过于拿大了!”风无伤当然知道左晋焕的升迁,因而分外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