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烟,你巴巴地请朕过来,就这么自个呆呆地坐着么?”风无痕见越起烟好似没有瞧见他,只得自己开口道。他已经直觉地感到一丝不对劲,对于越起烟的脾性,尽管相处多年,他却仍然有一种摸不透的感觉。
越起烟这才抬起头来,慌忙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臣妾刚才失仪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的面色还是不太好看,心事仿佛更深重了。风无痕见一向沉着冷静的越起烟突然变得如此模样,不由心中一颤,竟是亲自把她扶了起来。“算了算了,朕看你脸色不佳,是不是受了风寒,朕还是召一个太医来替你瞧瞧吧!”
越起烟连忙摇头,见风无痕一脸不信的模样,顿觉心中剧痛。她深深凝视了丈夫一眼,又盈盈跪了下去。“皇上,臣妾自从嫁入王府以来,从未求过您什么事情。今日,臣妾有一件大事要请求皇上,请您恩准。”
风无痕从未见过越起烟如此做派,立时愣了,好半晌才发话道:“你先起来吧,能够答应你的事,朕自然会答应。如果是朕无法做到的,你就是再恳求,朕也没法作主。起烟,你一向聪慧,应当知道,身在宫中,诸事都无法自主的道理。倘若那事情干碍太大,你也不用提了,免得朕和你都感为难。”
越起烟苦笑一声,这才正容答道:“皇上,若非被逼无奈,臣妾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有所要求。之前,臣妾和殿下婚后多年未曾有过子息,虽然心中多少有些苦楚,但至少日子还过得太平。如今,皇三子降世,臣妾的处境就有些艰难了,不说本家诸人的蠢蠢欲动,就连父亲那一头也有别样的想法。前次母亲进宫请安,已经给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暗示。父亲虽然往日并无多大野心,但也经不起有心人撩拨,因此臣妾不得不有所决断。”
这些事情风无痕虽然担心过,但从未想过会这么快就发作。毕竟,风浩准不过才一岁多,离着将来的事还相当遥远。可是,越起烟的决断并不逊于男子,她既然这么说,想必并不是空穴来风。海若欣贵为皇后自不必说,倘若一旦有事,满朝官员至少有三分之一出自海氏门下,声势自是浩大。然而,越千繁当初勉强算是萧氏一党,难道那些官员竟是看上了风浩准这个犹在呀呀学语的孩子?
越起烟见丈夫神色一连数变,不由惨然一笑。深宫岁月催人老,她不过还是二十几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已经感到一颗心苍老到了十分。她的心思应该放在外头繁杂的事务上,而不是深宫中的争宠斗艳,那些女人间的钩心斗角,不应该属于她。
“这些事情现在提起为时尚早,不过,朕心裏有数就是了。”风无痕面色阴沉地道,“起烟,身为贵妃,这些事情只要你自己把握分寸就好,别人就算有心,只要你能自持,应该也不会闹得太过分。”话虽如此,但他一想起先帝晚年夺嫡的惨状,不由又是一阵心悸,“你倒是说说,究竟有什么事要求朕?”
越起烟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竟是现出了几许决绝。“皇上,先前臣妾嫁入王府之前,曾经说过自己的心愿。如今,皇上坐拥万里江山,后宫更是美女如云,臣妾不过蒲柳之姿,又留有子嗣,一切都已经够了。臣妾恳请皇上,万一臣妾有所变故,将浩准这个孩子交给如妃抚养,臣妾就了无遗憾了。”
这句极为不祥的话一出口,风无痕顿感脑际轰然巨响,人也几乎坐不住了。他手忙脚乱地将越起烟扶了起来,这才怒气冲冲地道:“你,你真是胡闹!你如今未满三十,说这些糊涂话做什么?朕即便真是后宫佳丽三千,也绝不会忘了当年的前盟。起烟,朕知道后宫的日子与你不合,但你也无需这等决绝烈性。后宫嫔妃若是自个轻贱性命,该当何罪你应该清楚!不要忘记了,浩准如今还年幼,你若是有什么闪失,他该如何自处!”
越起烟突然收起了郑重的神色,嫣然一笑道:“皇上何必如此在意,臣妾不过是为浩准请一道恩旨罢了。宫中之事谁人能说得清楚,固然臣妾还年轻,但古来嫔妃早逝的并不罕见。如妃性子温顺,又和别人都处得好,有她看顾浩准,臣妾也就放心了。”她见风无痕犹自一脸怀疑,又微笑着劝道,“皇上,臣妾最近频频噩梦,这才交待这些,并非真的有所预兆。您若是不答应,臣妾只能跪着不起来了。”
风无痕仔细打量着越起烟的神情,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起烟,你实在太聪明了,只不过,有的时候你的远见和想法确实令人无奈。好吧,朕答应你就是,不过,你也得向朕承诺,不要搅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来!”他紧紧盯着越起烟的双目,一字一句地道,“像先帝那等宫闱丑闻,朕不希望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