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灯灰头土脸,她一直认为自己力气很大,没想到居然背不起他。她觉得很没面子,信心也受挫,翻起身满腹怨言,“我怎么知道你这么沉,你压上来的时候应该慢一些,一点一点的来。我又不是马,你突然跳上来,我怎么受得住!”
国师听她埋怨,说得很委屈也很在理,于是开始反省自己的失误。渐渐注意力移到她的嘴唇上,看着那近在眼前的唇瓣开合,阳光下她的脸洁白无暇,像《洛神赋》里描写的那样,秾纤得中,芳泽无加。他的脑子里蹦出个奇怪的想法,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我们乖乖一下吧!”
莲灯愣住了,刚才还在辩论,怎么突然想起要乖乖了?再说她依旧觉得这种事不能随便做,做的时候难为情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他不能和女人太亲密,破功之后变成老头子怎么办?
她是打算推辞的,可是他态度很坚决,这个想法其实一直盘踞在他心裏,他每每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压制住。一定是越得不到越渴望,只要尝试过,自然就没什么稀罕了。所以他决定来一次,不管她答不答应,说到做到。
“闭嘴!”他紧张地喝了声,“连亲都不能亲,怎么一辈子在一起?”
她当真不再说话了,他把她拉得近一些,发现那双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让他无所适从。他皱了皱眉,探手把她的眼睛蒙上,这下子好了,什么都不见,只有她的唇,在阳光下绽放出迷人的光彩。
国师心头雀跃,慢慢靠上去,这是他第一次吻女孩子,这种感觉应该会长久停留在记忆里吧!第一次总是美好的,他全心全意地投入,不喜欢这个时候被人打扰。手腕翻转,指尖石子劲射向林间,匆促的脚步声退散了,这下子可以安安静静受用了。他捧住她的脸,把嘴唇贴了上去。
所以就这样被乖乖了,莲灯心慌意乱,又觉得不无遗憾。
意乱情迷是不至于的,不过晕头转向罢了,莲灯是这样,国师亦然。反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唇与唇相接,彼此的气息那么近,莲灯是温暖的,国师冰凉。
她忽然想起初到神宫那晚,放舟悬空在她上方同她对峙,明明也是毫无温度的。难道易容之余,有什么办法连体温也一并改变么?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然后他同她分开了,坐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两个人对看一眼,有点尴尬。国师表明了他的看法,“很有意思。”
莲灯除了心惊肉跳,没有特别的感悟。她还担心他会不会慢慢苍老,愣着两眼看了他半天,还好一切如常。
当然国师并没有告诉她有意思在哪里,四片嘴唇贴一贴,如此而已。但是看得出国师很高兴,再也没有难为她,依旧任劳任怨地背着她,走了近三里地。
在平凉休整了两天,继续沿着既定的路线向河西走廊进发。离扁都口越近,路上来往的胡人商队越稠密。渐渐可以看到熟悉的景象了,远眺有祁连山,近处有当当的驼铃。莲灯和昙奴再也不会觉得四面不着边了,她们同西域人相处,比和中原人相处更得法。
至于国师,把他的矫情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这一路走得很慢,芒种才到武威郡。六月的气温已经相当高了,沙漠上的风吹过来,白天更是热得焦心。国师不能忍受骄阳晒伤他的皮肤,必须一天五六次停下喝水洗脸。市面上的油纸伞最大的只有三尺来宽,国师嫌遮不住腿,为此大发了一通脾气,要求莲灯兑现承诺,因为当初她答应给他做大伞的。莲灯没办法,找到鸠摩罗什寺旁的一家伞匠铺,请匠人专门制作,伞柄一头要能固定在马鞍上,免得他又抱怨撑伞撑得手疼。
等待的过程比较漫长,伞匠要从伞骨开始一个部件一个部件现做,起码得花上三天。国师有耐心,在石羊河边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卧房要自己挑选,包下了莲花池旁的一间,闲来无事,悠哉悠哉坐在宽深的台阶上,临水赏花喝茶。
昙奴和莲灯远远站着,对他这种生活态度表示服气,“其实我们也应该像他一样,要懂得享受,将来老了死了,才没有遗憾。”
莲灯点点头,“我也想这样,可惜没有他那么好的命,他可以指派我,谁来供我差遣啊!”
长吁短叹一番,昙奴说:“如果就此平平静静地生活,国师带来的那袋子嫁妆也够度过余生的了。”
莲灯耸了耸肩,“那些钱,他一个人花还不够呢!”
国师是个花钱的行家,要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住最好的,只可惜没有黄金做的马,否则连马都要拿金子凿成。两个人对视一眼,晃了晃脑袋。
正在惆怅,国师又有差遣了,让昙奴去买笔墨,招莲灯来,玉手一指,“给本座摘两朵荷花来。”
国师是个有情调的男人,墨宝不爱写在纸上,有时题在墙头,有时题在井圈。这次忽然来了新灵感,要写在莲花的花瓣上。
昙奴得了命令撒腿去办了,莲灯登船撑篙,照着他的意思,摘了最大最淡雅的两朵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