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祝博远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吟,终于慢慢跪倒下去。
“博远叔,你……你快运气调息,别再这般硬撑着了。”祝云沧急忙道。
祝博远跌坐在地上,无锋剑落在一边,祝雨愁一时慌了神,道:“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呃……”祝博远痛苦地张开嘴,道:“我……我不成了……”
“你说什么,什么不成了?”祝雨愁大喊道,“我才刚刚见到你,你说什么鬼话……”
祝博远道:“没想到……那魔君的力量,如此强横,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战,我从未遇到过如此厉害的对手……我,此刻灵力虚耗过度,心脉,心脉被魔气冲击震荡,恐怕……已然活不了多久……”
“不,不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岂能就这样死,你不能死!”祝雨愁失声道,话语之中,已带着哭腔。
“我……此生,在殒命之前,尚能,见你一面,已然非常,非常开心……”祝博远咬着牙,但鲜血还是不断从口中涌出,此刻,他体内的脏腑,正在渐渐分崩离析,在魔气的冲荡之下,化作碎片。
“博远叔,你莫再说话,我为你疗伤!”祝云沧急忙道。
“前辈,我与云沧一道……为你……”孤天溟亦开口道。
祝博远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何必再虚耗真力。”他缓缓拾起一旁的无锋剑,道,“这柄剑,跟了我数十年,我以他入世,扬名立万,遂成天下第一剑……你,云沧,你将他拿去,或自己使用,或赠与信任之人……切记,切记,善待之!咳咳……”两声咳嗽,两口鲜血。
对于剑客来说,剑就是生命,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而一旦一名剑客要将佩剑赠与他人,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他要退隐江湖,厌倦了这杀伐纷争的日子;第二,他则可能是在“临终托孤”。
“你……你要做什么,你不可以死!”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祝雨愁亦是非常清楚。
“生……死,是一个人的命数,不由人左右,而由天定……”祝博远笑了笑,道,“我命数已尽,以后……”他忽然伸手摸了摸祝雨愁的头,道,“原本,还想在今后的日子里,尽一份做父亲的责任,却不想,一切还是不能遂愿……看来,只有等来生了……”
“什么来生,来生还不知你我会去哪里。”祝雨愁高声道,“你不许死,你这个不称职的父亲,你宁愿去死,也不远留下来照顾我吗?你在逃避什么,你不能死!”祝雨愁已经失去了理智。
祝博远不语,微微低下头,他已不能言语。
“喂,你回答我!回答我!”祝雨愁道,“我们才刚刚见面,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你说话啊!”祝雨愁摇动着祝博远的肩,但祝博远已没有了任何回应。
“你……你不许走!回来,回来呀!”祝雨愁哭喊着。
祝雨愁咬了咬牙,双拳紧握,道:“雨愁,博远叔,已然去了。”
“不,不会的,上天不会这样对我的……”祝雨愁恸哭道,“不会的,不可能……”
孤天溟蹲下身来,低着头,道:“想不到,神州第一剑,竟会……”
祝云沧道:“他,是我的叔叔,亲叔叔。”
“什么?”孤天溟惊讶地望着祝云沧。
祝云沧笑了笑,道:“很多事情,似乎都这么与我失之交臂,很多我一直寻找的人,其实就在我身边,可是,我却全然不知,直到追悔莫及……”就在说此话之时,祝云沧忽然发现,祝博远的怀内闪着一抹幽微的红色光芒。
“这……这是……”祝云沧有些惊愕,伸手触向那怀中之物。
孤天溟亦瞪大了双眼。
祝云沧轻轻拉开祝博远的衣襟,一张血红的幡旗飘落而下,那幡旗之上,似乎还不断传来一阵阵魂灵的叫喊,在它摊开之时,向天空呼啸而去,带着阴风,令人胆寒。
“这……这是……”祝云沧惊呼,“万魔血幡……”
“那方才邪臣拿到的……”孤天溟蹙眉道,“是假的……”
“原来,他一直将万魔血幡带在身上,以自身的灵力压制封印着它,以自身的痛苦,来换取此物的安全……”祝云沧道,“他……果真是将这神州的安危,视作自己生命之人。”
听闻此言,孤天溟肃然起敬,拱手向祝博远的尸身行礼。
祝云沧道:“今后,这重担,便落在我们肩上了……”他一手抚着祝雨愁的背后,道,“雨愁,节哀,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天空之上,黑云逐渐散却,四面庄严肃穆的佛像,仿佛正吟诵着一支超度之歌,将魂灵送上遥远的九重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