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魔君摇了摇头,道:“可惜啊可惜……”说罢抬起手,一剑向孤天溟的颈间猛刺下去。
与此同时,祝云沧只觉眼前一黑,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再次睁开双眼时,祝云沧的身子,已然浮在半空之中,被魔域的灵力云气所包绕。
黑袍魔君冷冷站在他的身侧,天恒长剑依然我在他的手中,剑身上还带着一缕乌黑的血迹。
“我……你……”祝云沧率先看见的,便是那滴落的黑色血迹,道,“你这是……你做了什么?”
“没有什么?”黑袍魔君一甩天恒长剑,那一缕血光挥洒天际,“帮你清除障碍而已。”
祝云沧道:“你……你杀了他,你杀了孤天溟!”身子已霍地站起身来。
“不杀他,他便会杀了你。”黑袍魔君冷冷一笑,道,“你对我还有利用价值,我不能让你那么快死。”
祝云沧啊地一声惨呼,后退数步,脚下的云气顿时开始消散,整个身子亦是陡然一轻,竟向下落将下去。
“这样,就支持不住了?”黑袍魔君广袖一挥,斗篷轻扬,云气立刻接住了落下的祝云沧。
此刻,祝云沧甚至连选择死亡的权利也没有,因为黑袍魔君似乎早已有意让他尝尽世间的痛苦。
祝云沧一声暴喝,突身而上,抢过黑袍魔君身旁的剑,要往自己颈间抹去,但黑袍魔君手臂微微一动,一道黑光便将他的剑打落。
“怎么?想死?如此便想到死亡,凄灯老人是不是看错人了,尽如此信任一个没有的懦夫。”黑袍魔君道。
祝云沧跌坐下去,再次瘫倒在云层之上,双眼望着上方,如眼皆是漆黑的夜色,与划过天际的流星。
黑袍魔君望着那无神的双眼,道:“可笑,你们凡人,皆是如此么?遇到生离死别,背叛欺骗,便想用死亡的方式去逃避?”
祝云沧不语。
黑袍魔君双手一展,微仰着头,看着那一天星斗,道:“你们,可曾经历过永世的黑夜?你们,可曾知道,千万年没有阳光、雨露,甚至难觅江河,是怎样的一种光景?你们当真明白什么叫绝望?你们当真明白什么叫痛苦?”
祝云沧依旧不语。
“若我们如你们这般弱小,我们早已尽数自毁,但千年来,我们一次次被击碎,被封印,却又一次次得聚合,重生,反抗。”黑袍魔君道,“你知道,为何你们人类如此不堪一击,瞬间便被妖魔打得节节败退么?因为你们自私、贪婪、勾心斗角,而且胆小、脆弱、永远受不了一丝一毫的打击!”
“如今,邪侍、邪臣只是稍稍用计,你们人类,便又陷入了无休止的斗争之中,还大批的闯来魔界送死。”黑袍魔君继续道,“我纵然无心侵占你们的地域,你们终有一天,会自己毁灭自己。”
祝云沧忽然站起身来,他起身的速度飞快,身上还带着血迹,道:“不错,人类的确如此,我们胆小,脆弱,不敢与天斗争,许多人为了一己私欲可以出卖一切。但你果真了解人类?你在人间生活了多久?你除了征战,是否真正在市井中生活,去接触那些真正的人类——你永远不会知道,大部分人,一生都过得如此平凡,与世无争,很多人的生命,甚至短暂如同浮遊。”
“魔类可以不断重生,不断聚灵。人类呢?一入轮回,便成了另一个人,与前世再无瓜葛。”祝云沧道,“你们有着无上的灵力,能与天一抗,生来便可召唤五行之力,聚纳天地真气,而我们呢?我们刚出生的时候,弱小得只能啼哭,上天早已剥夺了人类拥有与生俱来灵力的资格!”
“但我们何曾放弃过?我们修道、练功,让我们更了解这个世界,更了解天地大道。”祝云沧道,“许多人即便是一生也无法获得力量,一生都如此频繁,但他们却从未放弃过活下去,天界一次降灾,便可夺取亿万生灵,但人类已然继续在废土之上重建城镇家园。”
“不错,我们是时常由于生离死别而情不能自已,甚至自暴自弃,但你可知情至深处的感觉?”祝云沧道,“你可知道人的寿命不过匆匆百年,一生遇到的人却有无数!相知相伴能有几年?我们岂能不去珍惜?!你懂么?你不懂,正因为你不懂,你才会随意挥剑,剥夺无辜生灵之性命!你只会以魔类的方式来思考这世界,你却劝不懂何谓真正的生存。”祝云沧再次捡起天恒长剑,指向黑袍魔君。
黑袍魔君,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他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微微低着头,那神情,竟有些失魂落魄。
天地间的云气有些暗淡,祝云沧与黑袍魔君相望对峙的天空之间,正是那星斗无法照耀的地方。
永夜,永夜何其长。
“永远,一瞬……”黑袍魔君忽然开口,道,“呵呵……莫非我想错了?可惜,无论你怎么说,人类的弱小,却是注定的,纵然凄灯老人对你施以青眼,你还是如此,只是一个弱小无助的人类而已。”
祝云沧说出那一席话的时候,自己,仿佛也开始有了一丝的顿悟。他的神情变得坦然了许多,虽然那失去至亲的痛依旧无法抹去。
虽然,那剑锋上,似乎还沾着至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