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萧疏,那堪楚天秋暮,战西风柳败荷枯。
立夕阳,空凝伫,江乡古渡,水接天隅,眼弥漫晚山烟树……
蛆谷谷主龋齿老人趁惠法禅师不在偷偷抓走卢杨飞雪,纯属当初和卢杨梵音的个人积怨,一是虽然卢杨梵音死了但是还是想折磨一下他的儿子一出心中恶气,二是猜测卢杨梵音多多少少会把天机图上的武功传给卢杨飞雪一点,想逼他默出。
而一剑莲被逐出师门又不得入武林,每日便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收集一些诡异莫名的药材调制着不同的药或毒剂。
蛆谷中方圆几里的漆黑大洞深不可见底,是历朝历代的万人坑,弃尸之所。尸气冲天,阴气极盛。生长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动物植物可以入药。
一剑莲在蛆谷中寻了药不算,还偷偷的潜入龋齿老人的府邸准备偷药。龋齿老人炼毒下蛊的功夫都是天下一绝,他怎么可能不去瞧瞧。
却没想到误打误闯的进到关押卢杨飞雪的地方。当时卢杨飞雪被几条铁索穿过琵琶骨掉在半空中,浑身被一层血膜包裹着,龋齿老人在他身上下了下了各种虫蛊,折磨得他只剩几乎半口气。
一剑莲极度好奇是谁可以让龋齿老人不惜动用到血蛊来下此毒手的,割开血膜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让他毕生难忘的仇人儿子的脸。
说起来他和龋齿老人还是同一条战线上的,虽然他跟罗玄发誓不报仇,可是并不代表不可以由别人动手来为他报仇。看到卢杨飞雪遭此折磨他应该高兴才对。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的竟然斩断铁链,带着卢杨飞雪逃了出去。
卢杨飞雪亦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罗玄当年带走收养的那个男孩,虽然被他救下但心裏愤恨的不得了,却又没办法,只能任凭被他抱着被龋齿老人一路追杀。
一剑莲虽然武功已经大有所成,但是又怎么斗得过阴险狠毒的龋齿老人,更何况还拖着个半死不活的卢杨飞雪。一面和龋齿老人不断交手,一面还要抵御在龋齿老人蛊笛下御使来的毒虫蛇蚁。
最后一个不慎,卢杨飞雪被打入那个巨型尸窟之中,一剑莲抢救不急,竟然也跟着跳了下去。
卢杨飞雪只感觉自己在不断往下掉落,好像没有终点一样,周围一片漆黑。半空中有双手抓住自己,用力把自己拉进怀里,小心护住。
当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底的时候,重重一震,两人都昏死过去。
卢杨飞雪先被疼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竟然连天都看不见,可见这个洞有多深。周围燃着很多团荧荧鬼火,忽明忽暗,看不见边界,也没有一点人声。
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环住,他费力的偏转头,才发现那个人半边身子垫在自己身下,尽管依旧昏迷当中,手依然握住自己不放。
而因为他们下面的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尺厚的死人尸骨,再加上一剑莲用上全部功力的去缓冲和减慢下落速度,所以幸运的没有摔死。
只是一些尖锐的白骨还是硬生生的刺到了一剑莲的肉里去,甚至有一根直接戳穿了一剑莲的大腿。而那莫名的疼痛竟然是闻到血腥味过来啃噬血肉的老鼠。
可能是长期吃死肉的缘故,那些变异了的老鼠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毛,眼睛血红,骨架如猫般巨大。也可能是最近没有太多的尸体从上面扔下来,一个个饿得皮包骨的扑在卢杨飞雪和一剑莲的身上啃噬他们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竟有十多只之多。卢杨飞雪痛得几乎已经没有了知觉。
“醒醒……醒醒……”他用力的撞击着一剑莲,再这样下去,风闻而至的老鼠会越来越多,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会被啃噬殆尽。
一剑莲好半天才醒过来,虽然伤势很重,却勉强还能行动。一边驱逐老鼠,一边搜集尸骨在周围燃了圈磷火,让那些毒虫恶鼠不敢靠近,一边俯身在一旁止不住的狂吐。
他本就因为当年之事极不喜血腥,更何况落到这种满是尸体与蛆虫的骨堆里。
拔出刺穿身体的那些白骨,掏出随身携带的那些药开始给自己还有卢杨飞雪疗伤。用匕首一点点的剔除骨上被虫和老鼠啃噬过的那些烂肉。卢杨飞雪看他下手又准又狠,紧皱眉头连哼也不哼一声,心裏暗自回忆出神。
“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报仇么?”
“我的仇人,不能死在别人手里。”一剑莲握住铁链一端。
“忍住,可能会很疼。”说着硬生生的从卢杨飞雪锁骨里一口气抽出。
卢杨飞雪血气上涌,眼前一白,差点又没晕过去。
“是罗玄让你来救我的?”
一剑莲手中一滞,每次听到罗玄名字他都忍不住要颤抖。
“不是,他已把我逐出师门,我们再无瓜葛。”一剑莲扯去卢杨飞雪下身又开始逐渐覆盖上的血膜。血蛊不除,他终会被噬尽精血而亡。
“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跳下来?以你武功明明可以逃走的。”
一剑莲不说话。只是开始脱他的衣物,卢杨飞雪想挣扎无奈根本动不了。
替他把锁骨上还有各处伤口涂上药,然后给他穿好,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把周围火燃得更大一点,又往火里和四周洒了些药粉,周围那些伺机而动的毒虫老鼠这才不得已离开。
“你老实在圈里獃着,我去看看这下面有多大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顺便找点吃的。”
卢杨飞雪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进黑暗之中,心中涌上巨大的空虚和恐惧。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荧荧鬼火仿佛四处漂浮的星子,好像呆在宇宙的深处,而整个世界没有一点活物,只有他孤孤单单一个人。
他闭上眼睛,告诫自己,不管遭受多少的仇恨磨难与屈辱,都要用力的活下去。因为还有两个妹妹需要他照顾。
至于那个救他的男子,他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是想要天机图,或者是想亲手更千百倍的折磨自己,他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好久好久,久到他以为那个男人或许是抛下累赘的他了,或许是死在外面了,成为这身下众多尸骨中的一员。他想起身看一下,可是身子依然动不了,想高声呼喊两声,嗓子却干哑的像在冒烟。
终于听见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知道他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陡然心安起来。
“洞很深,以我的功力就算没受伤可能上不到一半气就泄了,我们得另想办法。还好这裏长了些奇怪变异的植物,不然我们两个被困在这,不是吃蛆虫和老鼠,就得吃死尸肉了。说不定还得把对方给吃了。”
卢杨飞雪一阵骨寒,觉得他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索性仍闭上眼睛不理他。
却突然被他扶着坐了起来。
“口渴了么,我特意到洞壁山岩汲了点水。”一剑莲有些别扭的说,这么多年他的人生里都只有罗玄,已经忘了应该怎么和旁人相处。
卢杨飞雪睁开眼睛,看着举到自己嘴边的白森森的一个头盖骨,裏面装了些许清水,应该是一滴一滴接了很久。
微微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心底弥漫开来。低下头,慢慢喝了下去。
“这个果子也吃了吧,我试过毒了,也吃过了,没事。”一剑莲略去自己硬逼着吃下这血肉滋生的植物的果实是怎样恶心一边呕吐的,只是淡淡的把果子递到他嘴边。
卢杨飞雪口口咬下去,如同嚼蜡一般的味道,也分不清是苦是甜,只觉得有一股让人作呕的咸腥,却也囫囵的咽了下去。
“你叫什么?”
“一剑莲。”
“我叫卢杨飞雪。”
“我知道。”
又是长久的沉默。两人损伤太大极度疲倦的各自一边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