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了工作,又被老师抓去办公室听他发了近一个小时的关于这届新生的牢骚,成绩不好,懒惰,作业烂,不尊重他等等。
老师问许诺:“我老吗?我很老吗?我才五十八!”
许诺打折呵欠说:“您哪里老了?今年五十八,明年五十七。再过几年,学生都要等你是才毕业的辅导员了。”
老师笑骂,终于把她赶出了办公室。
许诺在路口吃了一碗粉,然后回了家,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色昏暗。她打呵欠伸懒腰,这才觉得自己终于又活了回来。
手机显示八条信息两个未接来电,她睡死了先前真是一点都没听到。
短信全是林天行发来的,说他打了电话没接,想她该是在睡觉。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晚上想吃什么?明天周末,他们俩逛街看电影还是去博物馆?还说他有朋友从美国来,问许诺是否原意和他们见上一面?
许诺一条一条看过去,最后一条居然还是一个黄色笑话。许诺看着又笑又骂,林天行这个混球。
两个未接来电,第一个果真是林天行打的。第二个却是欧阳烈打来的。
许诺看到屏幕上那三个字,像是一下被雷电劈中,好一阵不能动弹。等她恢复,立刻两手发抖地捧着手机,回拨过去。
“您好,你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在提示音响后留言。哔——”
一盆凉水冲头浇下,熄灭了许诺的希望之火。她垂头丧气地坐回床上。
“烈哥,是我。你有给我打电话,我没有接到,对不起啊。是什么事啊?你给我再打一个过来吧,我保证这次一定接……”电话里忽然传来接电话的声音,然后一个女声传来。
“哪位呀?”
许诺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啊,你好,请问欧阳烈在吗?”
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而且温柔迷人,男人听了肯定立刻身子发麻,“烈哥啊,他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那头果真隐约传来水声,“你是谁呀?”
许诺暗暗有点不爽,这么多年,她给欧阳烈打过成百上千通电话,这还是头一次被人用这种语气问身份的。那口气,就好像她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似的。
“我是许诺,烈哥知道我的。”许诺也改了口。
女人轻笑了一声,“好的,许小姐,我会告诉阿烈的。如果他有空,会给你回个电话。”
这种表面客客气气,其实是在打发叫花子的态度真是惹怒了许诺。她忿忿地挂了电话。
欧阳烈身边那些花花草草!
她气得又生了一身的汗,干脆去洗澡。天已经黑了下来,天空中时不时有闪电划过。电视里正放着天气预报,今天台风登陆,市民出行要谨慎小心。
真是稀奇了,这都秋天了,还在下夏天的雨,今天真是无一不反常。
自从上次跳闸后,短路的那个微波炉就被丢去地下室了。外面已经开始了雨前的狂风大作,许诺对着冰箱的冷食发呆。她被那通电话气得觉得肚子疼,最好只吃了半碗泡面。看了会书,又倒头大睡。
睡到后半夜,许诺被痛醒过来。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绞着,又涨又酸,她以为是吃错了东西,蹲了半天厕所,却是越来越痛,一身冷汗。
外面风雨大作,雷电交加,一副天地都要毁灭的架势。许诺看时间,三点十五,真是连猫都睡着了的时候。但是许诺知道即使外面下刀子,她都该去一趟医院。
两个月内第二次打120了,这房子或许真是风水不大好。不过更糟糕的是,她在家里疼的死去活来得苦等了半个多小时,120的电话打过来,告诉她因为台风,许多路段封闭,车一时间到不了。
许诺又痛又急,吼道:“那到底什么时候来得了?”
“可能还需要一个小时,我们要过河必须绕很大一个圈,而现在雨真的非常大。”
许诺丢开电话,抱着肚子缩在沙发上,眼泪疼得直落,嘴巴也被咬着没知觉了。
外面又一个响雷滚过,震得窗户地板都在动。许诺觉得那股剧痛已经渐渐转成了麻木,她尝试着坐起来,可是头晕得厉害,手脚发软,一没留神,又跌到了地上,屁股又摔得老痛。
外面风雨大作,没几个小时是停不了的,救护车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得了,她总不能在家里等死不是?
哆嗦着摸到手机,手里全是汗,差点抓不住。
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欧阳烈。可是她今天打去电话,他到现在都没回一个来,这次打过去他肯定也不接,打了也没用。她斟酌了片刻,拨了林天行的电话。
电话拨打出去,响了几声后几声后,居然转成了留言信箱。许诺傻眼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林天行也来留言这套。今天是老天爷要亡她了!
许诺疼得满头满身冷汗,想到秦浩歌。可是秦浩歌住诚实另一头,救护车都来不了,他还能飞过来不成。
无奈之下,她还是拨打了欧阳烈的电话。听到留言提示,倒也不意外,只是声音因为虚弱和疼痛变得格外可怜了些,“烈哥……”
不知道过来多久,许诺被人轻轻摇醒,她这才知道自己原来睡着了,或者昏了?
外面的台风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她的肚子已经由涨痛变成了绞痛,就像肠子断了似的,疼得浑身是汗,身子控制不住的一直在发抖。
有人抱着她,手臂有力,胸膛温暖,是这么的熟悉。
欧阳烈低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怎么样?疼得厉害?”
许诺鼻子一酸,眼里涌了出来,死死闭上眼。
“怎么了?很疼吗?”欧阳烈一下慌了,抱着她急忙往外走。
许诺偏过头去,把脸埋进他的胸前,一下又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气息就像麻药一样,瞬间她忽略了疼痛。
欧阳烈一直紧抱着她。司机开着庞大的路霸,一路开风劈雨,将他们送到医院。医生见了他们还吓了一跳,说救护车说他们还没到呢。
许诺被推进急诊室里,欧阳烈就守在外面,脸色比外面的天气还难看。小护士看他一头一脸的雨水,好心拿毛巾来,结果被吓跑了。回去说那帅哥虽然很帅,就是脾气很坏了。
医生检查完了,出来说:“阑尾炎,要手术,亲属去交钱签字吧。”
欧阳烈站起来问:“很严重吗?”
“送来的及时,没什么大碍。”医生安慰他,“阑尾炎是个小手术,不用太紧张。”
许诺打了止疼针,疼痛褪去,意识也渐渐模糊,依稀记得欧阳烈走过了看她。他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听,只听到一句模糊的“对不起”,然后滚烫的吻印在她的手背上。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又湿了,不过欧阳烈很快就放开了她,她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果真如医生所说,并不复杂,也没有消耗很多时间。医生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微微吃了一惊。走廊里站着起码七、八个男人,全都是穿着深色西装,表情和行动上带着不同常人的警惕和干练。
欧阳烈正在低头讲电话,看到医生出来了,立刻站起来。
“已经没事了。”医生说,“麻醉过去后会有点疼,关于术后的修养,护士会和你们说的。”
“谢谢医生。”欧阳烈点了点头。
麻醉过去没多久,许诺就醒了,自然是疼醒的。不过不一样的疼痛让她明白,这是手术后的状况。
她稍微动了动,立刻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然后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又松开,改成小心翼翼地捧着。
“诺诺,醒了?觉得怎么样?”欧阳烈在她耳边轻声问。
许诺张开眼睛,看到他。欧阳烈眼里全是血丝,脸色也不大好,想必是一夜没休息。
“疼……”
“我叫护士给你打止疼针。”欧阳烈站起来。
小护士过来给许诺打了针,又嘱咐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止痛药很快发挥作用,许诺又感觉到昏昏欲睡。可是欧阳烈就在身边,她憋了那么久,一肚子话想和他说。她强打精神,眼睛一耷一耷的,欧阳烈看着轻笑起来。
“睡吧,我不走。”
“不走了?”
“不走了。”欧阳烈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个吻像是有镇定的效果,许诺安心地闭上眼睛,很快睡了过去。
欧阳烈微笑着注视她,把她的手放好,拉好被子,再用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和脖子。
门上响起敲门声,下属谨慎地走近来,“烈哥,你也该吃药了。”
欧阳烈没有回头,继续给许诺擦手,“知道了,放一边吧。”
下属有点为难,“容医生说要我们看着你把药吃下去的。”
欧阳烈停了下来,沉着脸,接过药片吞了下去,“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外面的弟兄守了一夜也辛苦了,换一班吧。”
下属又说:“外面有个姓林的先生要进来。”
“林天行?”欧阳烈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门打开,冲进一个人来,看到欧阳烈,朝着他直直奔过来。
林天行跑到他面前,开门见山地问:“她怎么样了?”
“你接到我的留言了?”欧阳烈淡淡地问。
林天行估计是一路跑来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昨天手机落在车上,又没电了……她到底怎么样了?”
欧阳烈说:“是急性阑尾炎,做了手术,已经没事了。她在裏面,你去看看吧。小声一点,才睡下。”
林天行点点头,冲进病房里。
欧阳烈走到走廊窗户边,才回到病房里。手下守在门口,房门半合着,可以看到林天行正趴在床边,握着许诺的手。那个丫头睡得无知无觉,脸色苍白,甚至有点发青,嘴唇没有半点血色。
欧阳烈轻叹口气。
过了好一阵子,林天行才出来。他肩膀挎着,垂头丧气,眉头紧锁,一脸担忧心疼。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许诺。
“有烟吗?”林天行问。
欧阳烈摇了摇头,“早戒了。许诺讨厌我抽烟。”
林天行抓了抓头发,“她打的你的电话?”
欧阳烈朝身后望了一眼。手下退了出去,林天行和欧阳烈面对面坐在茶几两边,一个明朗俊逸,一个成熟英挺,却都一样的面带忧色,沉默不语。
还是林天行先开的口,“我要是知道她病了,绝对不会不闻不问的。”
欧阳烈说:“她先打的你的电话。”
“什么?”林天行过来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喜上眉梢,又觉得不合适,泄了气,“我没接到。怎么偏偏是这次!”
欧阳烈把玩着茶几上不知道谁遗落下来的一支笔,说:“好在不是什么大病。”
林天行也点头称幸,“谢谢你把她送到医院。”
欧阳烈抬头,目光犀利地扫了他一眼,“不用谢,我有这份责任。”
林天行不迟钝,立刻听到他话里别有他意。他也抬头看他,“是吗?我还以为你和她闹矛盾了,你两个月不接她的电话。”
欧阳烈移开视线,“这是我和她的事。”
林天行冷笑,“和她有关的,当然也是我的事。”
欧阳烈笑了笑,动手倒茶。
林天行冷冷注视着他,说:“你若不要她,就干脆放开她,和她好好谈一谈,别半吊着不放。你知不知道,她每次打电话接到留言信箱,脸上那失望的神色,让人看了多心疼!”
欧阳烈端着茶壶的手轻微一抖,一杯茶满,他推到了林天行面前。
“如果,”他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要她呢?”
林天行端起茶,轻吹了一口气,轻笑着说:“那就像个爷们儿,站出来跟我抢吧!”
欧阳烈笑了,几分无奈,积分不屑,“和你抢?你抢不过我。”
林天行心裏浇了油的柴堆被这句话一把点着了。他冷笑:“你自信十足啊,不知道凭的是什么?烈哥,身体还好吗?”
欧阳烈放下茶壶,从容不迫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问:“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