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微接过茶盏,看着那名侍女,不由一时好奇问道:“刚刚听许大人唤你‘绿腰’,你的名字可是取自汉时宫庭舞名?”
绿腰点头称是,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另外一名侍女:“姑娘可知她的名字?”
那名女子长的也十分出众,身材更是婀娜,若微摇了摇头:“难不成也是舞名?”
绿腰笑了:“她的名字便在姑娘今晚所跳的那支舞中。”
“啊?”若微拿着茶盏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可是唤作‘踏歌’?”
“正是呢!”绿腰一面应着,一面紧走几步到厅里,挑开帘子,原来是羽娘走了进来。踏歌也立即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汤盅,闪身进入东里间,若微便也跟了进去。
“我来!”从踏歌手里接药汤盅,眼神交措之间,踏歌微微一笑,有些发窘,立即闪身站在一旁。
“公主,喝点醒酒汤吧!”若微扶起咸宁,小心翼翼的将一勺汤水送到她口中,哪知咸宁只说了句:“何须那样麻烦!”随即接过来,端着汤盅一饮而尽,喝的着实有些急了,汤水还洒了一些溅到衣襟上面,她也不顾,又歪在一边睡下。
守在身边的踏歌与绿腰见状都忍不住抿着嘴偷乐,羽娘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又冲若微使了个眼色,若微会意,随她走出房间,置身院中。
静夜朗月当空,繁星点点。
“羽娘,你的名字可是源于霓裳羽衣?”若微仿佛有些明白了,那些侍女若说是羽娘自秦淮河上的醉春楼里带来的,似乎说的通。可是她们、以及羽娘自己,对许彬的恭敬与尊重,不是主仆胜似主仆,难到包括羽娘,都是属于许彬的吗?
这房子里显然只是许彬临时下榻之所,没有家人,没有老仆。只有青一色,才色俱佳的女子。
于是她随即又陷入到一种混沌的情绪当中,许彬不过是刚刚入朝为官,可是从这所宅院,到府内的装饰、器具,侍女甚至是他的举止做派,绝非一般的官宦子弟可比,不仅富,而且贵。
仰头遥望星空,羽娘笑了:“是啊,若微妹妹真是聪慧!”
“那么,绿腰、踏歌还有那些舞娘,都是你从醉春楼带来的?”若微还是太过好奇,索性问了出来。
羽娘摇了摇头:“不是,她们原本都在这裏的!”
若微糊涂了:“许公子怎么会收留这么多绝色美姝在府里?他的夫人都不管吗?”
“夫人?”羽娘转而看着若微,突然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下:“妹妹还小,问这么多做什么?”
若微脸一红,便不再说话。
“若微妹妹,看你与皇太孙殿下的情形,你是注定要留在宫中为妃了?”羽娘从苗圃中随意揪了一片叶子放在嘴裏轻轻咀嚼,若微认得,那是“白英”,清热解毒的良药。
“姐姐可是风热头痛、内湿腹涨?”若微关切地问道。
羽娘眼中似有深意,仔细打量着若微:“妹妹懂医?”
若微点了点头。
羽娘脸上笑意正浓,刚待开口,只见踏歌出来回话:“羽娘,公主醒了,说要回宫去!”
羽娘点了点头,看着踏歌突然说道:“你该改个名字,从明天起,就叫白纻吧!”
踏歌面上神情一僵,怔在那里,并未答话。
若微见状则开口问道:“姐姐为何如此?踏歌这名字叫的好好的,为何要改?”
羽娘看了她一眼,又盯着踏歌问道:“你可服气?”
踏歌点了点头。
羽娘又对上若微的眼睛:“我们这些人,都是自小苦练舞伎歌喉的,名字便代表着我们立世的绝艺。踏歌当初便是以此舞傲立于众姐妹之上的,所以才会称她为踏歌,今晚若微妹妹跳的这支踏歌,是在摆动不定的小舟之上完成的,比之我们平时在舞台上,不知要难上多少,更难得是那样的灵动传神,令我们唯有汗颜。所以便不能在以此名自称!”
若微似懂非懂,她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些女子虽然表面上为奴为婢,但骨子里都极为清高,如果自己刻意自谦,只会让她们觉得更加难堪。
她喃喃低语:“白纻?这个舞蹈常是在宫廷夜宴中表演的,要求布景和服饰方面都极尽奢华。舞娘身穿轻罗雾毅般的洁白舞衣,长宽舞袖,身佩玉缨瑶珰,脚踏珠靴,腰系翠带,舞尽艳姿,容似娥婉。舞袖技巧和轻盈步态以及眉目神情的运用,对舞娘要求极高。”
她笑了,看着羽娘,又看了看踏歌:“你应该谢谢羽娘,就舞艺而言,白纻比踏歌更难,而名字也更美妙。”
踏歌注视着若微,眼中渐渐有了些暖意。
谁说这世上只是男人间的争斗,女人的较量往往在不经意间,就刀光剑影了。
坐在马车上,与咸宁公主肩并着肩,忽然觉得很冷很冷,她悄悄伸出手,紧紧地握着咸宁,咸宁公主冲她展开笑颜,目光中带着关切,还好,在深宫禁苑中,还有你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