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最安全的地方永远是我身边。”几乎是想都没想,李鸿渊如此理所当然的说道。骆沛松对他如此自负的话无言以对。这不是自负,而同样是太在意,在意到不放在眼皮子低下就不放心,在意到不想将她交给任何人照顾,只能说,还是前世放任靖婉离开就再回不来,带给他的心里阴影太大,他绝对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而且,没得到的时候勉强还能克制,得到了,就难以容忍她太长时间离开自己的视线,这个时间虽然没有具体的界定,但多不过是几个时辰,超过了,他心情就会变差,暴躁,或许还有焦虑不安,简直是曾经的那份执念魔障升级,他知道自己这应该有些不对劲,却没想克制,更没想改变。站在任何一个启元王朝女子的角度上,大概都不会觉得自家夫君太在意自己,走哪儿带哪儿,会觉得被束缚,不会觉得自己关注了一下其他男子或与其说了两句话,丈夫生气有什么不对。只会觉得格外的欢喜与满足。站在靖婉的角度上,李鸿渊过度的占有欲也没让她不自在,认为失去了自我,有当下的背景因素,也要她自身的因素,毕竟,内心再怎么疯狂向往自由,也不能做出离经叛道不为人所容的事情,靖婉本质上也到不了这一步,再有,李鸿渊的占有虽强,却没干出求禁之类的让人觉得恐怖的事情。靖婉笑容浅浅,“叔祖,王爷不带着我,我估计永远都不会有出来畅游的机会。按照我本意,肯定是愿意跟你一起出来,但是,你看,不说祖母,祖父知道的都不会允许,但是王爷不一样,其他人任何人想带我出门游山玩水,包括我自己,肯定都会被阻挠,独独他不会,而且既然已经料到了可能有危险,王爷自然会将一切都安排周全,即便是遇到最坏的事情,至少不用在那一刻心中还有牵挂,我觉得挺好。”“出门一趟,就能遇到最坏的情况,那本王也就不用混了。”李鸿渊对靖婉的话有点不满。靖婉轻轻的白他一眼,“我说的是‘万一,万一’。”“不会有万一。”“喂,你够了。”靖婉无奈的说道。有时候真觉得这男人相当的幼稚。骆沛松才真觉得这两人够了,老是刺激他这个孤家寡人,让他一把年纪到有点想找个娇妻,打住,果断摆手,“你们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王爷也不必顾及那么多,当真有需要,只要说一声就好。”“如此,本王便不与老先生客气了。”口头上应不应是一回事,到时候用不用是另外一回事,当然,事无绝对。江万里没被骆沛松叫离,也就安安静静的在一边伺候茶水,斯文俊秀,还当真是当得起这四个字。跟李鸿渊印象中的人很吻合,只是这个人一旦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干脆果决利索。“熟人”倒是越来越多了,从最初你知道别人的底细,别人却对你一无所知,李鸿渊心里带着点微妙的优越感,但是渐渐的也就那样了,知道再多,你也未必有能力去做点什么。最初的艰辛,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在他眼里,其实那些都不算什么事儿,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今日,为了将来,目前来看,他都很满意。这边和乐融融的闲话家常的时候,那边苏婷好不容易回到巡抚府,却被挡在门外,被各种刁难,即便是表明了身份,也进不了家门,守门婆子,那是理直气壮的说,他们家姑娘好好的在家待着呢,他们家姑娘如何如何的尊贵体面,哪里会穿成这样,而且,家里家外,哪里不是呼奴唤婢,被人前呼后拥,别以为长了一张像他们家姑娘的脸,就想上门来讹诈。苏婷只觉得脚踝痛得不行,不用看,仅仅是通过感觉就知道,肯定是又红又肿,她一向娇生惯养,偶尔会被嫡姐教训,但是,他们之间的年龄毕竟相差大,嫡姐没嫁人的时候她年纪小,嫡姐很多时候也只是嘴巴上刻薄她,后来她嫁了人,见的时候少了,次数就更少了,因此,身体上的点点疼痛,都能让她万分的难受,这时候被拦着,当真是委屈得不行,最后放了狠话,除非她立刻就死了,否则,只要她进了这个门,就一定不会放过她这个贱婢。那守门的婆子这才害怕了,一时间犹豫不决。“苏——婷,你还真是好威风啊,你不放过谁?这是我安排的,怎么着,连我一起不放过?”会特意的强调她被人改了名字的,也就一个人而已。苏婷沉默不言,实在不想用现在的样子去面对这嫡姐,然,人不遂人愿。苏婷的嫡姐不紧不慢的上前,一把扯了她,迫使她转过来,看到她的狼狈样,勾唇一笑,“哟,咱开明府的第一美人,不是去找晋亲王爷了吗?瞧着这样,是没成功?不过想想也对,晋亲王爷除非眼睛坏了,才会看上现在这模样的你吧?”苏婷似乎在这一刻反映了过来,“是你,是你逼我穿成这样的?”“还不算蠢啊,没错,都是我安排的,明知道你成功了会对我不利,当然得做点什么,坐以待毙可不是我的作风。不过,我觉得,就算我不做什么,你大概也不会成功吧?差一点从望仙台上被丢下来,是什么滋味?”所以,不仅设计了她,还派人跟着她?苏婷一直对这个嫡姐很痛恨,现在更是深恶痛绝,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就这样被破坏了,她好恨好恨好恨……苏婷嫡姐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恨不得吃人血,啖人肉的眼神,以前虽然有类似的眼神,但是何曾如此的强烈,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脸色铁青,“恨吧恨吧,我倒要瞧瞧,你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拂袖,先一步进了门。这一下倒是不会再有人拦着她,苏婷一瘸一拐的进去,伺候她的丫鬟在暗处焦急的瞧着,见到人,急忙上前,“姑娘……”苏婷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丫鬟扶她回去。她不是没想过逃离这个家,但是,她知道,她绝对不会成功,只要有这样的一星半点举动,她就会被抓回来,后果……苏婷发现她姨娘在等着她,原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即便是快四十的人了,依旧美艳,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留下的痕迹。看到苏婷,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在发现她伤了脚之后,让人给取来药。在丫鬟给苏婷上药的时候,她就站在一边,“告诉你的本意,是想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却不想你起了别的念头,不过,不让你去做,大概不会死心,你若成功了,你爹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他更中意的依旧是他原本看中的人,你自己也该感觉得到。其中缘由不清楚,唯有一点,你不能期待你爹会有什么父女情,不要指望他有什么有同情心,他会仁慈怜悯,事已至此,你只要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按照你爹的安排去做。死,需要胆量与勇气,你有,就干脆果决些,不要做些寻死腻活的事情,不会有任何的结果,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如果不想死,就好好想想,到了那人那里,你也未必就是跟其他人一样的下场,凡事总要去做了才知道结果,一味地以消极态度对待,什么都不做,自然不会有任何结果,毕竟,那种男人,你不能指望他会看上你一张脸,你给他甩脸子,他都百依百顺的伺候你。你该拿出对待晋亲王的态度才是,男人那一身皮囊,才更加不值得追逐,只要不是不堪入目,勉强过得去就行了。言尽于此,你且好自为之。”轻拂衣袖而去。苏婷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越哭越凶,以致嚎啕大哭。哭完了,该面对的还得去面对。哭完了,苏婷让人给她备水,沐浴更衣上妆,她是开明府的第一美人,就该有第一美人的仪容姿态。一番仔仔细细的收拾,又成了名副其实的美人,只是,比起往昔,身上似乎多了一些“沉静”与“内敛”,在有些人眼中,大概会更加的吸引人,在另外一些人眼里,大概会觉得她变得呆板木讷,不再那么风情无限。而苏婷的嫡姐,去见了她的亲娘巡抚夫人,说些母女间的体己话,不知怎的,又说到苏婷身上。与往常不同,巡抚夫人不再是冷淡以对,而是开口让女儿不要再为难她,“……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娘,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她可是记得,那个女人的出现,她娘是何等的伤心,她娘那时候有多恨,就算后来看开了,对那对母女也没什么好脸色。虽然意外,但还是察觉到了她娘的异样情绪,“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没什么。”有些事情不能说,也不想磨灭了女儿对她亲爹最后一点孺慕之情。如果知道自己的父亲,狠绝无情到那种程度,不知道该有多伤心难过。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不过看他娘不欲再多言,也就没再问,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苏巡抚不知何时回了府,让人叫来苏婷,看她的仪态表情,似乎就已经知道了所有人的事情,便没有多言,倒是又做了一回慈父,让她好生养着,却没问过她是怎么伤的,他关心的,只是苏婷在此行过程中,李鸿渊与靖婉的所有言行。苏婷也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他,虽然不算是一字不差,但大致上没什么误差,也没有带入个人的强烈情绪。苏巡抚听完,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将苏婷给打发了,然后坐在远处,一边喝茶,一边静静的思考。最后的重点竟是:晋亲王妃!骆沛松留了饭,不管李鸿渊愿不愿意,只要靖婉点头就可以了,反正骆沛松算是看出来了,在这种小事情上,完全不用询问某人的意见,靖婉说“是”,他就不会出言反对,简直就是“妇唱夫随”。身为女方的长辈,再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毕竟,骆沛松对活阎王的“忌惮”可没自家兄长那么深,有话说话,训了就训了,最多不过过两天就拍拍屁股走人,完全不用担心他会被穿小鞋什么的。不过,骆沛松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活阎王的度量,在婉丫头的事情上,那心眼或许是比针尖还小,但其他的,完全不像是他打听到的那般睚眦必报,当真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一顿,他也能面不改色,他知道,这其中不是没有婉丫头的因素在里面,但是,也更加可以看出,这个人,越发的深不可测,无权无势?一无是处?说不得这夺嫡之争,这才是最大的变数。骆沛松游离在京城之外,但不代表他对骆家之事就全然漠不关心,相反,骆家有他最在意的人,是他的根,他很清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在外逍遥,不是没有他兄长的关系,他相信,如果骆家出了什么事,就算他没有被牵连,他日后行走在外,也必然会遭到排挤,说不得为了斩草除根,他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都可能。思及此,骆沛松觉得,自己或许该回京,有必要找兄长好好的聊聊。骆沛松的膳食,跟其他博士一样,都是开明书院的人统一配送,而得知有王爷王妃在,自然得加菜,不过,就算是加,也不像开明府的官员那样,用尽了百般的心思,这菜品的数量上也是远远不相及的。对于开明府的官员们那样的贬损,在这时,他的胃口倒显得不错。因为靖婉在,又没让江万里避开,再次采用一案一席,再加了于仲擎跟史大人。在对李鸿渊的感官改变之后,骆沛松也不再刻意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心平气和的与李鸿渊说话。李鸿渊的话依旧不算多,但是,不管说什么,他都能接得上话,而且,每每却能说道点子上,甚至一针见血。便是谈书论学,也绝对不在话下,除了靖婉,大概就没有不吃惊的。江万里虽然为人内敛不张扬,但是,他自持,年轻一辈中,在才学上,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人应该不多,遇到了倒也不奇怪,只是当这个人是一位皇子,一位年轻的亲王,那可就实在太意外了。皇子要学的东西很多,但是,从来不会有人将他们往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方面培养。如果在才学上勉强齐平的话,晋亲王对凡事的理解,就是他远远不及的,他似乎站在众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带着“指点江山”似的气度,别说是他受益,包括骆沛松竟然都从中得到了感悟。想想也是,李鸿渊经历了前世今生,就算他经历的全部岁月还是比骆沛松差一大截,他阅历过人生的悲苦,尝尽了心酸,经历了国家的动弹,看尽了战场的悲壮,也使得一个国家从风雨飘摇到繁荣昌盛,最后更是体味了死亡,这些方方面面,有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自然是看的宽,见得广,理解得深刻。而骆沛松,就算是大儒,但对人生的体悟,到底还是狭窄了许多,更别说他基本没沾染过的主宰江山沉浮的大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江万里实实在在的对李鸿渊行了大礼,因为李鸿渊的话,甚至填补了他的不足。说起来,这里面未尝没有李鸿渊故意的成分在里面,毕竟,他也清楚在最初时,江万里的欠缺之处,现在就给他填补填补,缩短他仕途上的弯路,以便日后更好更快的为他卖命才是。下面的人办事得力,他这个老大才会更轻松不是,当甩手掌柜才能当得潇洒,没有后顾之忧。而骆沛松对李鸿渊负一百的好感,嗖嗖嗖的直接快要飙升到正一百,各种不顺眼,变成了各种顺眼。靖婉眼珠转了转,心里轻叹一声,该说果然还是那个活阎王吗?一旦想要讨好一个人,就没有不被他轻易拿下的,虽然,现在的情况,远远没到讨好的程度,顶多算是顺手的刷了一下好感度,只是这效果杠杠的,实在是太好。而整个过程中,唯一保持沉默的就只有于仲擎一个人,他毕竟是武将出生,虽然照样读书,比起这些人还是差了太多太多,当然,他不懂的,也仅仅是一些书本上的东西,时事正事,他懂的,大概仅次于李鸿渊,毕竟,日日守在乐成帝身边,什么事儿都听了一耳朵,只要不是太蠢,时间长了,不懂的,都该懂了。可是,他对李鸿渊依旧是实打实的震惊,见识了他的狠辣与手腕,再见识了他的睿智与远见,对于乐成帝放弃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实在觉得他是暴殄天物,同时也更加的好奇,圣上这么做的原因。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