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庙一带沟渠纵横,水网密布,极不利于大军展开会战。就在车站西面是一眼望不到边湖水,秋风扫过的荷叶,还剩枯黄败落在水面,像极了这穷途末路的大清帝国。湖水邹起的波涛荡开夕阳余晖,卷起残败的荷叶沉入水底,化为肥沃的湖底沉泥。来年开春,满塘的荷莲又会复苏,更为茁壮的成长,中华大地也会迎来一片新气象。
夕阳落下时,张彪来到刘家庙车站。他没有以身殉武昌城,可他对满清的忠心,却真是心如金石,直到满清灭亡多年,直到他死为止,都是一个满清的忠臣遗老。他一生克守的忠君之心,不止赢得末代皇帝溥仪的痛念,被满清遗老们推崇敬仰,连革命党人也对他推崇备至。可见封建礼教的君君臣臣这一套,在中华大地深入人心,民国十五的民主开化收效甚微。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制度,却无法推翻封建思想。
这不只是张彪一个人的悲剧,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悲剧。正是因为这个封建思想的作怪,才有后来袁大胖子的称帝笑话,才有鞭帅张勋的复辟闹剧,才有民国初年的军阀混战……
张彪在刘家庙车站已经集结清兵辎重第八营及四十二标残部近千余人,正在加紧建设刘家庙防御工事。汉口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现有的这点兵力已经无法守衞整个汉口。革命军如果打算乘胜追击进攻汉口,汉口是肯定保不住的。既然如此,张彪收缩残部把兵力集中在刘家庙车站,这是京汉铁路进入汉口城区的第一个车站。汉口市区建有三个车站,从北向南数:刘家庙车站、大智门车站、玉带门车站。张彪集中残部于刘家庙车站,打的就是革命军进攻汉口,他便固守刘家庙车站的主意,因为这裏是满清南下援军乘火车到达武汉三镇的第一站。张彪已经联络上瑞澄,得悉朝庭已派荫昌率军南下扑火。张彪决定固守刘家庙,然后再联合南下清军反攻武昌。
满清朝庭也知道事态严重,已就近抽调先遣部队来援。天刚刚黑下来,湖南和河南的援军便先后赶到。湖南驻岳州巡防营两个队,河南新军二十九协五十八标两个营及一个巡防营,另有骑兵数十人,加上张彪残部共约二千余人。
只是这两千余人的士气实在低落,张彪许下一大堆的好处,又撬开两箱的大洋发下,总算稍稍提起一点士气。
张彪向着来援的两位总兵叹道:“士气低迷,怎堪大战!”
“守一天是一天。”一脸麻子的总兵张口就是大蒜味乱喷。
“守不了几天啦,还是早做打算为好。”修剪的一丝不苟的日式胡须总兵,说话的时候胡子可笑的跳动。
张彪长叹一口气,和大蒜总兵与胡子总兵说了也是白说。这些人虽然没有加入革命党反清,可是道德沦丧,心裏恐怕早就没有大清了。
大蒜总兵上前劝慰张彪道:“提督大人,又何需叹气?这改朝换代,在历史上也再平常不过的了。在乱世,我们武人有兵在手,就是各方拉拢的对象。找个势力强的靠上去,说不准就成了开国功臣了。”
胡子总兵随即跟上马屁,也是一阵猛攻。“无路可走的人,才会去前朝忠臣遗老。大清两百余年的江山,已经是到头了。提督大人,你的威望可是一直都在黎元洪之上,如果你要举义,肯定响者云集,远在今日黎元洪之上。我等都愿追随大人左右。”
张彪静静的听着,漆黑的夜里两位总兵也无从琢磨他的表情。张彪默默凝视前方丹水池广阔的水域,缺月清冷的白光落在水面,潇瑟秋风中吹起波光鳞鳞。水面随秋而来枯萎的残荷,残荷败叶在水面那样的可怜,与如今的大清何其的相似。在荷花盛开,莲蓬熟透时,人人围观欣赏,采颉把玩,赋诗赞赏。如今残荷败叶还有谁会来看上一眼,人人躲闪都来不及。
张彪对着清冷缺月一声长笑,笑声好不凄凉。“你们是代表革命党劝降的吗?”
大蒜总兵和胡子总兵交换个眼神,胡子总兵上前道:“满清失道,希望张总督以民族大义为先,请大人反正!”
张彪缓缓摇头道:“世道蹦坏,道德沦丧。我管不你们,但我管得了我自己。我受皇恩,才有今天的地位,不论现在将来大清如何,我都是大清忠臣,你们回去吧,我不为难你们,但是人你们一个也别想带走。”
胡子总兵和大蒜总兵无奈离开,清军在刘家庙以南构筑工事,沿铁路两侧进行防御。因为刘家庙周围水网密布,两千人的军队也很难在小小的刘家庙车站展开。因此张彪设预备队,配置于刘家庙东北的丹水池地域。
新华洋行是一栋哥特风格的六层洋楼,在英租界也是相当的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