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肌雪身子虚弱,小腹一阵阵的发疼,但根本及不上心痛。
心碎了,痛入骨髓。
原来,殿下当真喜欢卿卿,为什么……
明明她与殿下相识在先,明明她的出身、才貌比卿卿好,为什么卿卿可以得到他的青睐?
“殿下当真喜欢卿卿?”她不甘心,虽然她没有资格质问他。
“是。”燕南铮淡漠道。
“为什么?”玉肌雪晶莹的泪珠轰然倾落,哑声道,“本宫自问不比她差,殿下为什么不喜欢……”
“感情之事从来没有为什么,喜欢便是喜欢。”他冷若冰霜道,“若非卿卿求本王,本王不会饶过你。”
“呵呵……”她自嘲地笑起来,“没想到本宫保住一条命还要靠她,这是不是很讽刺?”
最悲哀的莫过于此,她喜欢的男子因为她的好姐妹的求情而饶她一命。
泪水长流,心痛如刀割,她语声黯哑,问道:“倘若我没有进宫,殿下会不会……对我有半分怜惜?”
燕南铮薄唇轻启,冰寒道:“不会。”
玉肌雪预料到这样的答案,心如刀割,可是不亲耳听他说,她就是不甘心。
他接着道:“卿卿珍惜、看重你这个姐妹,你却要毒死她。若有下次,本王绝不轻饶!你好自为之。”
她望着他绝然离去,泪流满面,痛得无法呼吸……
她明白,她与燕王之间的事,与卿卿无关。
即使没有卿卿,燕王也不会对她有半分怜惜之情。或许,这就是她的命。
不甘心又能如何?她还能再杀卿卿一次吗?再也下不了手……
……
夏风暖热,艳阳高照,刺人的日光在长空流转。
燕南铮踏入天子寝殿,叶落音迎上去,轻轻一礼,“燕王殿下,陛下在寝殿等您。”
他点点头,朝裏面走去。
寝殿里依然萦绕着淡淡的酒气,不过比前几日亮堂许多,所有摆件都放回原位,摆得整整齐齐。慕容文暄站在窗前,负手而立,身姿颀长清逸,背影孤独而冷。
听闻脚步声,他转过身来,“九皇叔,你来了。”
“陛下有事吩咐臣?”
燕南铮不动声色地问,这些日子他摄政,没有朝议,也没有逼迫陛下退位,也没有给满朝文武一个确定的答覆,好似有意将陛下的身世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慕容文暄坐于案前,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对面,“朕想和九皇叔说说心裏话。”
燕南铮坐在他对面,端起茶杯饮下。
“九皇叔不担心朕在茶水里下毒吗?”慕容文暄诧异地问。
“臣相信陛下心存仁善。”
慕容文暄苦笑,拉杂的胡子已经刮掉,前几日的颓废与憔悴一扫而空,恢复了以往的俊秀与翩然風采。只是,他眉宇间的忧愁那般分明。
他自嘲道:“其实,朕不知道应不应该喊你为九皇叔。”
“臣永远是陛下的九皇叔。”燕南铮淡淡道,“陛下无需多虑,有臣在,满朝文武掀不起风浪。”
“是啊,九皇叔文武双全,智谋无双,要手段有手段,要计谋有计谋,满朝文武无一不服。”
“妄自菲薄不是王者所为。”
“其实朕已经很努力地学习治国之道,以九皇叔为榜样,处处学你,记住你教导的每一句话。然而,朕觉得很辛苦,好像有一副枷锁卡在朕的脖子,当政务繁重,或是不知如何处决政务的时候,朕就透不过气来。”慕容文暄苦涩道,“或许朕真的不是当天子的料,朕……”
“真龙天子并非个个都英明神武、文武双全,只要知人善任,懂得帝王权衡之术,驾驭群臣,便能坐稳宝座,治理好燕国。”燕南铮道。
“九皇叔说得容易,可是做起来很难。朕拼了全力,只能做到九皇叔的十分之一。”慕容文暄坦诚道,“再者,朕不是慕容氏的子孙,根本没有资格坐这宝座。”
“臣已经将郭总管收押地牢,他不会再出来散播谣言。虽然满朝文武有所疑虑,但时隔多年,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陛下不是先帝的子嗣。陛下大可不必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你不是当事人,无法感同身受。当满朝文武、所有宫人都在质疑、议论你的出身,你能心安理得地过下去吗?朕自问做不到。”慕容文暄眼神坚定,“既然父皇留了遗诏,要九皇叔即位,那么朕便禅位于九皇叔,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陛下不可轻率……”
“朕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如此决定。九皇叔不要推辞,朕相信你坐在九五宝座会让大燕国更加繁荣昌盛,成为称霸诸国的强国。”
“那今后你有什么打算?”燕南铮不动声色地问,心裏有点小激动。
“朕从未离开过皇宫,想去各地、诸国游历一番。不过九皇叔封我一个王爷,我在民间也好行走。”慕容文暄明朗地笑。
“看来陛下已经想开了。”
“是啊,想开了,忽然间就顿悟了。”
慕容文暄的心裏如黄连般苦涩,三日前庄妃小产,给他一记沉重的闷棍。后来他从太监口中得知,他最宠爱的庄妃之所以小产,是因为妒忌卿卿与九皇叔有私情,对卿卿起了杀心,卿卿身中剧毒,险些丧命。
他完全没料到,宠在心尖的爱妃心心念念的竟然是九皇叔……他生气,愤怒,恨不得杀了庄妃,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感情没有对错,也无法勉强。正因为九皇叔比他优秀,庄妃才会锺情于九皇叔。
这件事让他感到人世的荒唐无常,人心的无法操控。
只有叶落音对他是真心的,这些日子她一直陪着他、开解他,没有嫌弃他的出身,没有质疑他的身份,与他同生死、共患难,这份情意尤为难能可贵。
燕南铮郑重地问:“陛下当真考虑清楚了?”
慕容文暄颔首,“想清楚了,对我来说,这是解脱。明日我便颁下禅位诏书。”
燕南铮拍拍他的肩,“臣希望你不会后悔。”
慕容文暄一笑,“不会后悔。我更适合当一个游历人间的潇洒王爷。”
从清元殿出来,燕南铮唇角微扬,剑眉斜飞。
他要去告诉卿卿,与她一同分享这份意料之中的意外。
……
五日后,新帝登基大典。
兰卿晓是女官,有幸站在金殿亲眼目睹燕王登基的盛况。
燕南铮身穿玄色冠冕,站在丹墀之上俯瞰满朝文武,黑眸犀利深邃,身姿俯仰于金殿之间,帝王之威缭绕于周身,霸气纵横。
群臣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响彻九霄。
这一幕,她终身难忘,烙印在脑海里,时时回味。
登基礼毕,燕南铮亲封生母容氏为皇太后,封慕容文暄为宣王,叶落音为宣王妃。下诏,刘惠嫔等妃嫔可出宫,想回娘家的回娘家,可以再嫁。而玉肌雪,自请出家为尼。
燕南铮是慕容氏的子孙,只是随了武圣的姓,因此国号不变。
关于国姓,陛下尚未颁旨要不要改国姓为燕,文武百官就吵开了,分成两派,一派希望陛下改姓慕容,一派支持陛下沿用燕姓,改国姓为燕。
朝堂争吵不休,燕南铮公告满朝文武,一锤定音。
沿用燕姓,至此大燕国,国姓燕。
三日后,他再下诏,迎娶兰卿晓为中宫正位。
下诏前,文武大臣得知陛下要册封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为后,纷纷反对,极力要求陛下选秀,充实后宫后再册封皇后也不迟。
燕南铮知道他们的心思,无非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进宫为妃为嫔,角逐中宫尊位。即使当不了皇后,得到陛下的宠爱成为宠妃,也能为家族争得一份荣耀,保住家族在朝廷的地位。
古往今来,朝堂与后宫不是一向息息相关、紧密相连吗?
兰卿晓的身世公之于众,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就是扬州兰家灭门惨案唯一的幸存者。如此身份,如何能担当一国之母?
刘岚彻在朝议时力排众议,声称兰卿晓是他的义妹,是半个刘家人,他的义妹得到陛下的喜爱,为什么不能当皇后?
此言一出,众大臣再也不好反对。
毕竟,刘大将军的威名与战功在大燕国史上可以排上前五的。
册后大典非常隆重,天刚亮就开始了一整日的大典礼仪。
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刘岚彻站在百官行列里望着盛装的兰卿晓,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