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历来传承的官方释义,未免有些俗了。不过就是说陶弘景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代表了他高洁的品格,便以这种委婉的方式表达了自己谢绝出仕之意。”梁辰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看来你对官方的释义好像并不满?那如果按照你的理解?又是怎样的呢?”老道士淡淡地问道。
“我的理解?呵呵,其实原本没有深入思索过这首诗,不过在这座飞来观中看到这首诗,突然间真的有所感悟了。”梁辰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白云和远方的叠青泻翠的山梁,轻轻一笑道。
“愿闻其详。”老道士负手点头,眼里有着一丝期待。
“那就是,生命中有山,高山上也必定有昂扬的生命。”梁辰深吸口气,缓缓地说道。
“怎讲?”老道士怔了一下,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好像是惊诧,又好像是喜悦。
“我觉得世人对此诗的理解还有偏颇。或许诗人并不是仅仅留恋山水意境,飘然出尘,所以想拒绝出仕的请求。相反,这分明表达了他骨子里的锋芒与锐利。可以想象,在山上可以俯瞰朝霞落日,感受天广地阔的景远,拓展自己的胸襟与思维,这恐怕不仅仅是一种对于意境的追求了,更彰显了一种傲气冲云霄的挺拔与豪情。不过,那种空灵高峻之美,必须要身经心历才自知了。山与人,都在一生互相等待,山在等待着一个通懂它的人,人在等待着一座值得攀登的山。如果失之交臂,那将是二者的憾事,让山一生郁结,让人一辈子矮在平原。山峰入云也许尚不足却步,最难的莫过于翻越自身惰性的屏障。在一座千万年山岭、千百仞身高的大山面前,以苍天的眼望去,人便成缩成了蚂蚁,仿佛动与不动都失去了大的意义。倘若以蚂蚁的眼望过去,人又是顶天立。高度决定了层次,层次决定了视野,视野决定了心境,这心境则又是一层精神上的仁山智水了。所以,人在山峰处,才知道白云也可拥入怀中,苍翠也有寒甜的味道。人在山峰处,才知道高度永远是一个变量,而快乐才是附于跋涉过程中的函数。人在山峰处,也才知道,庄严是望远时的一种心境,高处才能更豪气地指点江山。
正因为如此,所以,生命原本有山,高山上也自有昂扬的生命了!”梁辰负手而道,望着远处的苍山翠岭白云,一口气将话说完。
说完这番话,只觉得直抒胸臆,酣畅淋漓,胸中说不出的痛快。
“好,好,好。难得你年纪如此之轻,见识却这般远卓。说得好,这首诗,原本就是人在高山上,众峰皆为小,说的是豪情壮志,又哪里是什么所谓的耽于山水画境间了。”老道士抚掌大笑,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说不出的欣赏神色来。
“您过奖了,其实我这也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时间不早了,我终究是个俗人,还有事在身,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与你共话,是我的荣幸。道长,我们有缘再叙。”梁辰单手竖掌一揖,行了个道家礼,转身往外走去。
“年轻人,一路走好。我相信,能真正懂得这首诗的人,也必定会有一番身登绝顶我为峰的大作为。”老道士在他身后笑道,却并未远送。
“承你的吉言。”梁辰淡淡一笑,已经走出了道观,合上了红门,再度转身之际,却是一怔,只见蓝雨恬就站在他身畔,正怔怔地望着他出神,满眼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么了?”梁辰皱眉问道。
“你,你居然出了这个飞来观?”蓝雨恬此刻才回过神来,望着他,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愫,像是欢喜,又像是在担忧。
梁辰看到了她眼睛的神色,不禁皱起了眉,“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只是这个道观平时很少有人来就是了。”蓝雨恬咬了咬下唇,转身便走。
“你刚才去哪里了?”梁辰与她并肩而行,有些不满地道。
“你这是在关心我么?”蓝雨恬瞥了他一眼道。
“谈不上,只是你把我一个人抛下转身便走,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有些不礼貌。毕竟,你是这裏主人。”梁辰耸了耸肩膀说道。
刚说到这裏,突然间感觉天空中有异响,一抬头,只见一道白亮亮的光芒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