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爷一定是中了彩票,心情太好。不然怎么会真的拿出打印纸和钢笔,真的坐在沙发上,开始教安娜写字?如今客厅的一幕,有些不真实。枭爷坐在安娜的左侧,面前是一张平整的白纸,他右手握笔,卷起来的白衬衣露出的小臂,左手微曲着压在白纸的左下角,后背笔挺,长腿呈八字倾斜的画下两个九十度。握笔的手骨节分明,离得近了,才看到他手背的肌肤匀称的一点瑕疵都没有,每一个指甲都修建的圆润干净,圆润的指甲白里透亮,如同玉石。他一笔一划在纸上徐徐写就,因为是教她写字,他一改平时行云流水的草书和行书,写的是横平竖直的楷书,走笔之间勾、勒、挑、顿,字儿写的漂亮的跟印刷品似的。安娜看的一脸膜拜,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到了他的脸上,客厅的主吊灯光华灿烂,光线好像全部聚焦在他的身上,一缕刘海垂下来挡住了半张侧颜,将他的眸子藏在淡淡的暗影中,睫毛浓密紧实,在眼睑下铺开小小的剪影,更是好看的惊心动魄。安娜这辈子所有的花痴,都花在这个男人身上了。感受到旁边女人灼灼的目光,枭爷依然不动声色,心中却明了的镜子一样。他写了几行字,放下了笔。“好了。”安娜突然回神,仓促的掩饰了刚才的花痴,低头去看他写的字。低低的声音念起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好美的诗!你自己写的?很厉害啊!”枭爷额……没文化很可怕。“不是我写的诗,字是我写的,你又不学写诗,把字练的好看点就行了。”可是……安娜左右观摩四行汉字,“我是初学者,这字儿,是不是都太复杂了。你不会写一点简单的?比如,大小、多少、上下……”龙枭揉眉,有点无奈了,“你虽然是初学者,但你不是三岁的孩子了,我让你写那样的字,不就是在侮辱你?你愿意被侮辱的话,我也没意见。”说着他就要展开新的纸准备写。“算了算了!就这个吧!这个挺好的,把复杂的学会了,简单的就不怕。”龙枭终于听到的一句成年人该有的态度,慵懒的将左手搭在膝盖上,敲了敲纸笔,“很好,开始吧。”安娜双手因为严重的粉碎性骨折,长时间被固定,恢复后很多指头上的记忆都没有了,脑海中有图形,却写不出来。所以临摹的成绩也惨不忍睹。枭爷被安娜的学习成果气的没脾气,“这些字,已经够你练半个月了,想把整首诗都写完,至少也要两个月。”安娜正写的费劲,“啊?这不是一整首?后面还有什么?”“先把这些练好了,再说剩下的。”还没学会走呢,就想跑了?安娜吃力的一笔一划跟着写,这特么什么时候才能写成他那样?“龙枭,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对,我应该问一下,你到底是不是人?你怎么什么都会?”安娜手指头上沾了墨水,白玉般的纤细手指上乌黑的一点,俏皮又可爱。龙枭看她写字看的有点倒胃,索性把她放在身后的书翻开看,“我觉得我是什么人?很简单,就是可以做到你们做不到的很多事的那类人。”自恋!自大!狂妄!她继续练字,他继续看书,看着看着,枭爷有点脸色发青了,“你看的这是什么书?确定是我书架上拿的?”安娜点头,很笃定,“没错,就在你书架上,我也很纳闷,你书架上怎么还有这种搞笑的言情小说。”枭爷翻开封面,文艺清新的风格,这书,他从没见过,难道是搬家的时候,错把佣人的书也带上了?“汤圆儿?这是什么名字?”安娜耸耸肩,“作者的名字,不过写的还挺有意思,男主角对女主角很好,百般宠爱。”枭爷放下书,睨眸看安娜,方才她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光彩,是羡慕?是向往?书中的人物,让她如此动容么?“你似乎很喜欢?”安娜继续一本正经的写字,“我……不可以吗?”安娜喜欢的?她真的喜欢这东西?枭爷好奇了。重新拿起来,皱着眉头翻了翻,然后又放下了,枭爷板正身子义正言辞道,“别天真了,真正的总裁绝对不会闲的带女人四处游玩,还有,作为一个公司的执行官,必然把公司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不会鲁莽的因为一个女人放弃集团利益。”安娜撇嘴,没有吗?陆双双好像说过,当初他为了打捞亡妻的尸体,耗费了上百亿,还差点殉情。“那是不够爱,真的爱一个人,别说是时间,就算是生命也舍得给。别告诉我,你对你的妻子不是这样的。”她一语堵下来,枭爷薄唇张了张,终是无言。被她说中了。“生活不是小说,少天真。”评价完,枭爷就迈开大长腿走了。切!也不知道是谁,生活过的比小说还精彩。夜已深,安娜沉甸甸的进入了梦想。黑暗中,五官无尽的黑洞再一次侵袭她的梦境!深不见底的谷底,皮肤在荆棘上刮开硕大的血口子,浑身上下的鲜血淋漓,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能不停的下坠!下坠!身下是翻滚的黑色巨浪!如同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开,獠牙像冰凌!锐利!刺目!她失去重力的身体直直的跌落进血盆大口中!“啊!!!”安娜突然惊醒,撑着床一个激灵坐起来,浑身湿透,汗水沿着额头打湿了半张脸,真丝睡衣冷汗涔涔,昏黑无边的噩梦,又一次侵袭了她的大脑!疯狂,绝望,无助,惊悚!她被噩梦折磨的浑身虚脱,半条命都丢在梦境中了。“哗啦!”卧房的门突然被暴力的撞开!龙枭赤脚踩在地板上,摸到了墙上的开关,灯光下,他见到了浑身汗水、脸色惨白的安娜,像个受惊的小兽蜷缩在床上,纤瘦的身影瑟缩成团,抱着膝盖,无望无助的看向他。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侵染了泪光,深不见底的惊慌。龙枭喉咙干涩,走了两步,轻声询问,“你怎么了?”安娜瑟瑟发抖,后背贴着床头,白色的睡衣几乎湿透,露出了被子的脚,脚趾头扒着床单,无力的摇摇头,声音支离破碎,“噩梦。”龙枭走过去,靠着床边坐下,迟疑片刻,用一条手臂将她揽在自己的肩旁,“好了,没事了。”大概是他来的太及时,大概是这份温暖她实在太需要,贴近龙枭肩膀的瞬间,安娜不肯流出来的眼泪奔流直下,湿哒哒的热泪一颗一颗全滴在他身上,湿透了他的睡衣,小手攀附上他的胸膛,伏在他臂弯里呜呜咽咽的哭起来。龙枭眉心的皱褶越发深刻,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醇温柔的声音有着许久不曾出现的暖意,“别怕,没事了,只是一场梦,不要怕。”安娜把整张脸埋进他的怀里,大脑皮层承受的打击和刺激,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解压的端口,迫不及待的想释放心底的不安。随着哭泣加深,她肩膀更快的颤抖,“呜呜……”怀中的女人,将最脆弱的一面都展现在了他的面前。听着她的哭声,枭爷心中五味杂陈。那是疼惜?还是同情?那是怜悯?还是心痛?那是帮扶?还是爱恋?他分不清,心里层峦交叠,乌云密布,分离不出清晰的答案,只有双手环起环抱,包容了她的脆弱。“好了,我在这里,不要怕。”他甘醇温暖的嗓音,驱散了房间里的阴翳和黑暗,照亮了她心房里潮湿的角落。安娜哭了一会儿,从他怀里出来,擦去脸上的泪,尴尬的低着头,“抱歉,把你的睡衣弄脏了。”龙枭没理会睡衣,抽了几张纸递给她,“是什么样的梦?让你怕成这样?”安娜闭上眼睛,“梦里,我坠进一个悬崖,掉进了海里……这个梦,已经重复了很多次。”哦?龙枭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大概是你潜意识里害怕山崖,有些人,越是害怕什么,梦里越容易出现什么。也许你克服了恐惧,就不会这样了。”“也许吧。”安娜痛苦的蹙紧了秀眉,小脸拧巴成了揉皱的纸。龙枭指头一颤,将她黏在额前的发丝顺到了耳后,她的声音,真的太有欺骗性,总是叫他情不自禁的以为,这个哭的肝肠寸断的女人,就是洛洛。脸上,被他碰到的皮肤凉了凉,指头如玉,所到之处都携带了温润的凉意。“好点了吗?要不要继续睡?”他余光看到床头的数字时钟,凌晨一点三十五分。安娜点点头,其实,一般来说,每次做这个梦整个后半夜她都无法再入睡的,恐惧不安会持续到天亮。“放心睡,我在这里陪你,等你睡着我再走。”枭爷换了个姿势,斜坐在床沿,侧着上半身看她。安娜嘴唇嗫嚅,“这……不太好吧?”枭爷长臂有力的撑着床沿,深眸含着难言的意味,有些幽幽的笑了起来,“你忘了我说过什么?咱们两个是最完美的搭档,我等你投入我的怀抱。”切!这个时候居然勒索!安娜白眼儿他。“好了,躺下,我不是每天都这么好脾气。”他关掉了房内的灯,身影隐匿在昏黑的房间,只有月光投下的光,将他的后背刻成了剪影。安娜闭上眼睛,因为知道身边有人,所以心里踏实不少,听着他的呼吸声,感知着他的心跳,过了不大一会儿真的睡着了。龙枭摸摸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等她睡熟以后,借着月光看到她安然的睡颜,顾自失笑。他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