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油麻地,廉价摊贩一摊接一摊摆满了佐敦道,卖仿制名表的贩子藏于小巷之间。劳工从面包车里搬下货箱,古惑仔抽着香烟行过的楼道前,三两个着装性/感的女郎在聊天。
路旁一间烧腊茶餐厅里,失业的白领头发还梳油光、脖子打着领带,抱住个公文包,对面坐着他老年痴獃的父亲,一边往嘴裏送着烧鸡饭,一边对他说,“好兄弟,有事随时找我,上刀山下油锅!”
后桌有一对夫妻,好好食着饭,不知原因吵起架。老婆一甩筷子站起身,怒火中烧地指着男人吼道,“你个衰鬼!我一脚踢你到太平山下,再挂在老板楼鞭尸啊!”
她老公也不甘示弱,双方吵得激烈,老板都来劝,架不住他们掀翻了桌上的食物。
突然间,一只烧鹅腿飞到隔壁桌的鱼蛋粉上,溅出汤。黄鹦愣住,夹起汤里的鹅腿,“哇,赚到了……”
陈若宁转头问道,“这只烧鹅好肥哦,不收钱吧?老板。”
餐厅老板打着抱歉的手势过来,“对不住对不住,给你换一碗!加多鱼蛋!”说着就非常迅速地端走他们桌上的碗,夺走黄鹦手里的筷子。
黄鹦胳膊还停在半空,与陈若宁对视的瞬间,两人一下笑出来,顾忌到旁边夫妻即时就燃的气氛,低头憋住。
从因为阳光刺眼而买了两副戴墨镜,到错过夕阳西下,楼与楼中间全是广告灯牌,看不见夜幕垂落,只是街道上多了占卜算命,气/功卖药。
裸/露的灯泡下,氤氲市井的红尘。
文具店有售卖孩童玩的贴纸,彩色的花朵树叶。站在店里的白炽灯底下,黄鹦照着小小的塑料镜,往自己的脖子上贴了一圈花环,还觉不够,揭下小指甲盖大的粉花,贴在脸上。
然而,通过镜子看见墙上的时钟,黄鹦吓了一跳,转身推着研究遥控赛车的男生,“快走!”
拦下一辆红色的士,狂奔在艳丽的夜里,车灯楼灯相撞在一起,电光幻影。
陈宗月在沙发里坐下,打量着一张字条,直到满室静谧被开窗的微微响动打扰,他从字条里抬眸,回头。
几分钟之前,黄鹦关上的士车门,远远地,别墅瞧似一切如常,天下太平。于是按照原定计划,陈若宁走正门,她从朝着花园的窗子爬进屋。
黄鹦踩上窗沿的时候,就见离自己不到两步远的地方,站着陈先生,背对壁灯照出的光,一半是阴影的面容平静而沉。
她怔住一会儿,才扶着窗框下来,险些崴到脚,被男人有力地捞起。
黄鹦几缕汗湿的发丝粘着脸庞,痒也不觉,紧张地望着他。
陈宗月一直没说,初见有趣之后,黄鹦再对他显露出惧怕警惕的神情,他都深感厌恶。
那些贴纸在黄鹦白皙的脸和脖子上,好像是真从哪儿摘下的鲜花,栩栩如生。因此陈先生抬起手,将她颧骨上的一朵花撕下,却粘住他的指腹,搓了搓发现只是薄薄的塑料。
黄鹦轻轻碰了碰着自己被撕去贴纸的脸颊,但马上视线就越过陈先生的肩膀,瞧见走进侧厅中的陈若宁,室内冷气激得她随即打了个喷嚏。
陈宗月察觉到有人走来,没有急着转身,对她说道,“回房洗个澡,等会喝点感冒药。”
黄鹦点了点头,又想要解释,“不是陈若宁……”
陈宗月不偏不倚地看着她,低声打断说,“我让你上楼去。”
黄鹦愣了不到半秒钟,拔腿跑向楼梯,凉鞋跟踏着楼梯板的声音逐渐消失。
从小被陈先生气场压到大,陈若宁没她那么胆小,接着就态度诚恳的说道,“陈叔,我觉得黄鹦在屋企太闷,所以带她出去行下,不记得及时回……”
陈宗月从裤兜里摸出张纸,示意着他,“不紧要,她写了张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