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快马赶至阳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蔡伤,并将彭乐的信交给了蔡伤,将高欢与尉景对蔡风所知的事也讲了一遍,更有崔暹的将军印及百两黄金。
蔡伤相信太行七虎,他也知道崔暹,因为崔暹曾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人他自然清楚,所以他呆住了。十几年来辛辛苦苦为的是什么?只不过想将他养大成人,却没想到长大了,却没有活下去,这十几年的潜隐只不过是白白耗去了,怎不叫他呆住了?但他却依然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异常,他便像那柄挂在墙上也不知是否已经生锈的沥血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像没有人知道那柄刀究竟饮了多少贼子的血一般。
蔡风宁死不降,这究竟是应该值得骄傲还是应该感到悲哀,蔡伤不知道,但黄海却在目光之中射出了无限的杀机。
张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张亮却感觉到了那种像坚冰一般真实而阴寒的杀机,他想到了剑,一柄无坚不摧的剑,因为黄海的整个人便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剑,给人的只是一种透不过气来沉闷得想哭的压力。
长生、马叔也都在,还有十几位最优秀的猎手,张亮知道这些人无一不是最优秀的猎手,只要任意组合便不会比什么速攻队差,这是一种感觉,一种真实存在的感觉,在这一刻张亮似乎才真的了解为什么官兵数十次对阳邑小镇的围剿,结果只有损失惨重的原因了,因为那都是早已注定的现实。
蔡伤并没有挽留张亮,但张亮却知道蔡伤会去杀人,绝对会,那是一种难以捕捉的杀意。
要杀人的人绝对不少,黄海的杀意比蔡伤更重,毕竟蔡伤这十几年来对佛学的参悟使他的杀意变淡了许多,要杀人的人还有长生、马叔,还有那一群最优秀也最可怕的猎手,没有人能理解他们对蔡风的感情。
张亮返回了平城,蔡伤没有去。
这一日,在由邯郸至武安的那道入太行山的口径处的小酒店中来了几个比较别致的人。
有一点不同的只是他们那阴沉的脸,其中有一个极有气势,或许是因为那人肩上的那件虎皮披风,真正的虎皮,在行家的眼中,这件披风至少可以值上数百两银子。这人的头上却戴着一顶貂皮帽子,脸上的线条虽然有些僵硬,却绝无法掩饰那种由骨子里透出的冷峻,与那种自然而然的霸气。
除这人之外,仍有五人,每个人的衣衫绝对都不普通,但却极为协调,无论是哪一种色调,都勾勒出了豹子般的活力。每个人都很年轻,年轻并不表示什么,表示了一点意义的应该是他们腰间的一点东西,那便是一柄刀,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两件兵器,这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的的确确有些不太一样。
“几位大爷要些什么?”店小二极为热情地问道,他的眼睛绝对是雪亮的,这之中的每一个人都似乎是他所惹不起的,何况是六人,虽然这些人的脸冷得有些不太近人情,他却不能不假装应酬。
那披着虎皮披风的中年汉子,只是两手轻轻往后一拂,披风便若一片云彩一般向后飘了起来,这才大模大样地坐在一张椅子之上并不应声。
“去叫你们掌柜的来说话!”一名青年冷漠地道。
这一批人正是黄海、长生、小三子诸人,另外三人却是阳邑小镇之中极为优秀的猎手,说话的正是长生。
那店小二吃了这一闭门羹,却不敢有丝毫怨言,只好赔笑道:“小的这就去!”
“哈哈……”一阵淡然的笑声传了过来,正是掌柜的那含了许多水分的笑声,道,“有贵客到来,真是本店的荣幸,不知几位贵客要点什么呢?”微胖的掌柜摇晃着身体行了过来,阿谀地道。
“你就是掌柜的?”长生冷冷地望了对方一眼,漠然地问道。
“正是!”掌柜依然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答道。
“很好,我要毒酒!”长生向桌旁的椅子一坐冷漠地道。
“毒酒?”掌柜和店小二同时色变,惊问道。
“不错,越毒越好,最好是见血封喉,抑或是见肉即腐的毒酒。”长生并不理会掌柜的惊异和骇然,淡漠地道。
掌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地嗫嚅道:“这……这……本店没有毒酒可以卖,只不知几位爷要毒酒有何用途呢?”
长生冷冷一笑道:“当然是喝了。”
“喝毒酒?!”店小二和掌柜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
“不,还有一个用途,那便是用毒酒泡脑袋,所以毒酒不能少,至少要可以将几个人头泡在裏面。”另一名青年人冷漠地插上一句道。
“泡人头?”掌柜的和店小二脸色同时大变问道,目光有些惊疑不定地望了望长生诸人,默默无声的黄海,一直都在品着桌上那壶碧螺春,很认真,很仔细,似乎是要将茶叶之中的所有味道全部品出来。
让掌柜的惊异的不是黄海正在嚼茶叶的姿势,而是黄海的那双手,竟像玉一般晶莹洁白,像竹笋一般修长,却又毫不能怀疑他具有那种难以说出的动感和力感。
他见过的手绝对不在少数,但这一双手似乎极为例外,因为他自己也是个行家,行家的眼睛往往是雪亮的,但这一次他却并未能看出黄海有多深,那便像是一团没有底的水潭,深邃得让人心有些发寒。因此他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去拿最毒最毒的酒,他并不想惹这种深不可测的人,谁也不想惹。
掌柜很识趣,搬了一大坛,大大的一坛,在任何人之前装糊涂都可以,却绝对不能在行家眼前装糊涂,他很明白这一点。
长生望了店小二那惊异的眼神一眼,冷冷地一笑,对掌柜道:“你果然很识趣,我还要再点几道小菜,你快去给我准备。”
“不知客爷还要什么菜,小店立刻为你准备。”掌柜似乎微微地吁了一口气,这群怪人真是怪得可以。
“去给我弄几颗人头来,要鲜活的,刚砍下来,我还用血浸酒。”长生毫无感情地道。
“鲜活的人头?”掌柜和店小二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地惊疑问道。
“很对!”长生冷漠地道。
“客爷要人头似乎找错了……”
“不知客爷要谁的人头?”掌柜一拉店小二的肩膀打断他的话声,变得果决地问道。
“好,干脆,我要的人头不是很多,也不是很少,在两个月前,你们似乎做了一次极好的生意对吗?”长生淡漠地一笑问道,目光却幽幽地斜了掌柜的一眼。
掌柜的脸色大变,沉声问道:“客官想是记错了!”
“错没错,各人心底都有一本账,我只要上次所有参与这场生意之人的脑袋。”长生语意之中杀意渐浓地道。
“我不明白客官在说些什么!”掌柜的脸色极为难看地冷漠道。
“你可记得你们生意的对象有个叫蔡风的?”长生身上杀意更浓地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掌柜的冷声喝问道,他知道这件事情已是不可能和平解决的了,对方只要提出蔡风这个名字,自然是因为那个蔡风而来。
“来替蔡风讨命的!”长生低喝道。
“我们并没有杀死他!”掌柜似乎并不想惹太多的麻烦,应声道。
“但若不是因为你们,他便不会死,而任何对他起过杀心的人全都得死!”长生目光中射出浓得像液体一般的杀机狠声道。
“朋友,你这样说似乎有些过分了吧?”掌柜的脸色有些愤怒地道。
长生和诸人并不理会,长生只是慢条斯理地道:“你知道蔡风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叫我们杀他,我们只认钱不认人,这是我们的职业。更何况,我们并没有杀了他!”掌柜知道一切都无须再装,便毫不掩饰地道。
“很好,谅你也不知道,若知道,即使给你个天大的胆也不敢打他的主意,不过什么不知者不罪全他妈的狗屁,今天我来告诉你他是什么人!”长生冷酷地望了店小二一眼,那像冰刀一般的目光只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他是什么人?”掌柜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阴影,仍忍不住问道。
“天下第一刀蔡伤蔡大将军的儿子!”长生慢条斯理地道,却像是惊雷一般把店小二和掌柜给震呆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惹上这样一个魔星,的确,若早知如此,便是给他们一个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去惹这样一个人物,加以照顾还来不及呢。在太行山,没有谁不知道蔡伤的人,没有谁不知道蔡伤的刀,在整个北魏,也没有人不知道蔡伤,虽然十几年过去了,在江湖人的眼里,那仍然是一个不可以攀登的神话。
“蔡伤的儿子?”掌柜与店小二禁不住猛地倒退了两大步,像是撞到鬼一般沙哑着惊呼道。
“现在该知道怎么做了吗?”长生一手掀开那毒酒的坛盖,冷漠地问道。
掌柜的脸上呈现出一片死灰的苍白,声色俱厉地道:“我们并没有害他,便当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去向他老人家亲自赔礼道歉好了,相信他老人家定会体谅我们的。”
“说得倒好听,那次是谁出的价?”长生冷哼一声道。
“是叔孙世家的公子叔孙长虹!”掌柜慑于蔡伤的威势,哪还敢隐瞒。
“还有呢?”长生目中寒芒暴射地问道。
“没有,只是叔孙长虹的属下。”那店小二也诚惶地补充道,他们心中都极为清楚,在太行山一带,只要蔡伤一句话,要杀他们的人数也数不清,无论是北太行还是南太行,各路寨头的人马又有谁不服蔡伤,各路英雄好汉又有谁不愿为蔡伤做事?
“冉长江可在其中?”长生冷冷地问道。
“你都知道?”那店小二惊异地问道。
“若是不知道,又为何会到你这裏来,你们曾出手的人,每个人留下一根指头,让我带回家以祭蔡公子之灵,看你们并不知情也便放你一回。”长生傲然地道。
那店小二脸色霎时变得有些苍白,而这时候,一直在喝茶的黄海突然抬起了头,怔怔地望着那店小二的眼睛,手指头向下指了指,作一个放下手的姿势。
掌柜的也骇然变色,店小二却一声狂呼,袖中射出一片银芒,像是一片云彩向六人罩去,同时身形向后飞跃,若受惊的野兔。
掌柜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呆住了,但更让他呆住的却并不是一片银芒,而是一道闪电,晴空里的一道闪电。
没有谁知道这道闪电来自哪里,目标在哪里,但这道闪电在空中亮起之后,那片蒙胧的银芒却成了暗影,最后消失。在银芒消失的时候,所有的人目耳中都荡漾着一声凄惨无比的惨叫,这声惨叫便像是一排尖刺刺在每个人的心上。
闪电灭了,便像他来的时候一般突然,根本就没有半点征兆,也没有半点踪影,便像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一般,没有人知道它回到哪里。
但那掌柜的有一个感觉,那闪电出处和归速都是那并未开口却在独自品茶的中年人,只看他那漫不经心的神态和悠闲自得的气势,便让人涌起一种曼妙无比的感觉。
店小二再也没有声息,但谁都知道那声惊心动魄的惨叫是由他的口中传出来的,只是此刻他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发出声音,也没有任何力气发出声音了,因为他已经死了,静静地躺在地上成了一种悲哀的宣誓,血从他的咽喉缓缓地涌出,是一种不可否认的凄惨。
一切变化得是那般快,甚至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已经发生了。
掌柜的呆成了木鸡,谁也无法想象,这个世间竟会有如此快如此可怕的剑法,几乎已经寒透了他的心底。
店小二的咽喉是剑伤,很薄很锋利的剑,才可以有如此的破坏力。
黄海依然很悠闲地咽着那泡湿了的茶叶,但在掌柜的眼中,便像是在嚼着滴血的人头,那是一种来自心内的阴寒,也是一种出自本心的惊恐。
长生却似乎是没事人一般捻动着一根落在桌面上的银针,笑道:“这种针做工还不错嘛!”那种轻描淡写的气势只压得掌柜的喘不过气来。
掌柜的目光重重地落在黄海的脸上,惊惧地问道:“他是你杀的?”
黄海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便像只是刚刚踩死一只可怜的蚂蚁一般。
“他该死,我们本来只要他一根手指,而他却想要我们的命,因此他该死。”长生冷漠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掌柜的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凶狠,但在瞬间又有些泄气地问道。
黄海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一笑,手中立刻奇迹般地多出了一柄剑。
掌柜的并没有看清这柄剑是怎么来的,因此吓了一跳,但他却认识这柄剑上的两个字,两个让人魂惊的字——黄海。
“‘哑剑’黄海!你就是黄海?”掌柜的两腿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惊呼道。
黄海冷哼一声,那柄剑又像神迹一般不见了,刚才的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场难醒的梦。
掌柜的好长时间才从惊骇之中醒了过来,闷声不响地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刀,将左手的小指齐根切下,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再也没有哼半声。
长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轻轻地放在桌上,掌柜的极为乖巧地将这只小指放入布袋之中,转身向内屋行去。
黄海没有动,他仍然在轻轻地嚼着嘴中的那几片茶叶,长生也没有动,其他的几人没有动。
掌柜的再出来的时候,掌心多了四根血淋淋的小指,每一根都是左手的小拇指,绝对没有半点掺假,然后忍着滴血的痛苦,将那四根小后指默默无声地放入布袋之中。
“只有四人仍活着!”那掌柜的似乎挺硬朗,说话的声音连颤都不颤一下。
长生腰中的剑,突然冲了出来,只是剑柄朝前,一下子撞中那装满毒酒的酒坛。
“哗——”酒坛立刻枯败而碎,毒酒一下子全都流了出来。
而此刻,六人的身形几乎在同一刻立身而起,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店外走去,便像是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唯一让人以为刚才并不是做梦的便是店小二那静躺着的尸体和破碎的酒坛,还有一摊喷洒成一道美丽图案的鲜血,那是掌柜手指根溅出的血。
当黄海诸人消失在视线之中时,掌柜的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忆起那仍在流血的手指有些疼痛,不过这一切并不能算什么,对于他来说,这种结局算是一种幸运。
掌柜的并不恨黄海,并不恨蔡伤,他只有些恨冉长江,恨叔孙长虹,为什么不说清楚蔡风的身份,他自然不知道,冉长江和叔孙长虹也不清楚蔡风的身份,否则恐怕又是另一种结局了。普天之下没有几人敢同时招惹蔡伤与黄海这两大可怕的高手,连尔朱荣都不敢,当初宣武帝元格都不敢在蔡伤活着的时候对付他家人,只是在得知蔡伤阵亡之时,才敢下令抄家,可见当时蔡伤在朝野之中的威势,因此,掌柜的此刻只不过如此而已,自然感到极为幸运。
十几日过后,蔡风对这小村庄大致也熟悉了,大部分也是以狩猎居多,而凌伯却是这小村庄之中的大夫,其医道之精,几乎达到可将死人救活的地步,因此村中的人全都尊敬他,便像是尊重父母一般。
每天都有人送来猎物,每天凌伯的事似乎都是采药,凌伯治病似乎从来都不曾收钱,至少对整个村庄之中的人都是这样,猎人总免不了会受伤,总免不了要大夫,人总免不了要病,也不能少大夫,所以凌伯在村庄之中生活得很好,很受尊敬。
蔡风还知道凌伯为穷人治病是不收诊费的,给那些临近镇上的富人治病却是很少。
这十几天中,蔡风更认识了村中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有凌能丽称之为二叔的凌跃,还有村中几名极年轻的猎手。不过,这几名年轻的猎手对蔡风并不是很友善,其中最不友善的便是叫杨鸿之的年轻猎手,在这个小村庄,似乎只有他的狩猎技巧最好,在众人眼中大概公认为最优秀的猎手。
蔡风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他只是寄人篱下的病人,他更知道那些年轻的猎人对他的不友善还是因为凌能丽,几乎每一位年轻的猎手心中都将她定格在第一位,而蔡风这可恨的病人,居然能得到凌能丽的照顾,这是许多人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怎不叫那些年轻的猎手们嫉妒,怎么不叫他们气恼?
村里也有几个小孩,喜欢缠着蔡风的却是凌跃的儿子凌通,十二三岁,与那些人上山打猎回来便会来缠着蔡风讲故事给他听,最羡慕蔡风那闯荡的一些经历,更佩服蔡风受了二十几处伤仍然能支持下来,所以在这个村里除了凌能丽之外就数凌通与蔡风最熟络。
蔡风在这十几日之中,自然对凌能丽的性格有上一些了解,她那种刁蛮、精灵古怪的作风,只让蔡风感到每一天的生命都有着一种异样的欢快,每一次都忍不住受窘,每一次都觉得好笑,总让人感觉不到腻烦,甚至将人本性中的那种纯真完全激发出来,每一天都充满活力。因此,蔡风的伤势好得比较快,风寒之症已经基本上康复,可以走下炕活动活动,但他却知道离体内重伤痊愈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他的伤的确太沉重了,唯一庆幸的是,这十五日的休养之后,手的灵活度基本上已恢复,不过却并没有什么力气,握握笔倒还行,有凌能丽陪着倒不感到寂寞。更好的,却是蔡风可以学着辨别药草,居然对医道也有一些兴趣,因为他那日在山谷中乱采的一些草药,只使伤口腐烂了,并没有什么大的作用,因此蔡风跟着学起医术来。他想到以后受了伤可以自己治,这一条便足够成为学医的动力,他的确是怕那种病的滋味,他从来没想到病痛居然是如此可怕的。
蔡风自小便与蔡伤一起兼修文武,看过的书也不知有多少,练武之人的手劲到位,蔡风的剑法和刀法本就是由写字练起,因此,他的字极有风格,也极有力度。这几天他为凌伯抄写医经,那若行云流水般的笔法,那入木三分的笔力,只叫凌伯称赞不已。
凌伯免费为蔡风医好了病,而自己无以为报,便只以此为报,因此抄写得极为认真,而凌通自然也缠着蔡风教他写字认字了,蔡风反正没事,也并不推却。
这日,蔡风正在抄写金匮药方第十九卷,凌能丽却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大叫一声,吓得聚精会神的蔡风一大跳,却在稿纸上写了个大墨团。
凌能丽却得意地笑得不亦乐乎。
蔡风只好无可奈何地停下笔,苦笑道:“大小姐真是顽性不改,让蔡风又罪孽深重地浪费了一张珍贵的纸。”
凌能丽见蔡风那种故作寒酸之态,不禁笑骂道:“看你什么时候学得酸溜溜的,若再过几天恐怕真的要成书呆子了。”
“非也,非也,鄙人乃是就事论事罢了!”蔡风故意摆头晃脑地答道。
“一点不长进,咱们一起去河边晒太阳,瞧你整日待在屋里抄字,都闷出傻病来了。”凌能丽转了一下美丽的大眼睛提议道。
想到河边,蔡风心头不由一动,道:“我们一起去河边钓鱼怎么样?”
“钓鱼?你会钓吗?”凌能丽惊异地问道。
蔡风得意地笑道:“钓鱼不是难事,岂会难得了我?你可知道我参军时候怎么对考官说的吗?”
凌能丽大感有趣地问道:“难道你说你会钓鱼,考官就把你录取了?”
蔡风哑然失笑道:“你怎么不用点脑子想一想,那考官又不是白痴,上阵打仗又怎会与钓鱼拉上鈎呢!”
凌能丽也有些哑然,大感兴趣地问道:“那你对考官说些什么?”
蔡风得意地笑了笑念道:“上山能擒虎,下海能斩蛟,上阵能杀敌,马上步下都无忌,箭穿百步杨,刀斩风中吹……”
“吹牛,我看你呀,上山怕野兔,下水怕蚂蝗,上阵就发抖,马上步下皆不行,箭不能满弓,刀不能砍柴。”凌能丽说着竟忍不住大笑起来。
蔡风一呆,不由得大呼冤枉道:“你太小看我蔡风了,我此刻是虎落平阳时,龙处浅滩上,待伤好后,定给你抓一头大虎来看看。”
“好哇,你敢将我比作犬和虾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哟!”蔡风还来不及躲开,便被凌能丽的纤纤玉手重重地拧了一下,只痛得一声惨呼,大叫“求饶”。
“哼,不知道本姑娘的手段,还得意起来了。”凌能丽得意地道。
蔡风唯有苦笑,问道:“你去不去钓鱼?”
“用什么钓?”凌能丽问道。
“你去拿根好针来,一段丝线!其他的由我负责。”蔡风自信地道。
河水不是太深,但也并不怎么浅,也不是太宽。
蔡风和凌能丽选择了一处河水转角处坐下,这裏水比较静,让鱼鈎和诱饵不会漂走。
这小河之中钓鱼之人似乎极少,捕鱼的人或许不少,但鱼儿还是极多,很轻易地便连续钓上几条,只让凌能丽高兴得差点没欢呼,蔡风也暗自庆幸那几日在邯郸城中向陶大夫学得这水中之技和钓鱼之技,否则,这会儿只怕丝线都会拉断掉。
凌能丽自然不甘落后,硬要蔡风教她如何钓,竟然也钓上了两条,只让她给得意死了,只是鱼儿上了鈎,太紧张了,若非蔡风帮忙,只怕不是丝断便是鱼儿逃掉了。
正在两人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蔡风却感觉到一阵不舒服,极为不自在的感觉由他心头升起,不由得扭头一看,却见到杨鸿之那嫉妒得快要喷火的眼睛,看样子似乎恨不得将蔡风给吞下肚子。
正在聚精会神钓鱼的凌能丽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异常的氛围,不由得也扭头望去,杨鸿之却敛去眼中怨毒之色。
“杨大哥,这么早便回来了吗?看我钓鱼的本领多好!”凌能丽毫不知情地炫耀道。
“是吗?”杨鸿之勉强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