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便像是一个不真实的神话,至少对于这些村民们来说,对这些普通的猎人来说,这是一个不真实的神话。
凌能丽的眼中那惊喜而欢快的泪花竟很自然地滑落了下来,神情激动得像个小孩子,竟一下子扑到凌伯的怀中。
惊喜得声音有些颤抖的凌伯,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凌能丽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小孩子。
蔡风也笑了,笑得极灿烂,凌能丽从凌伯的怀中转过头来,刚好捕捉到蔡风那灿烂得有着温和和舒缓的阳光一般的微笑,在这一刹那间,蔡风清楚地看到了凌能丽眼里那深刻的柔情,而凌能丽也捕捉到了蔡风眼中的柔情,两个人的心不由得同时颤了一下。
“我说过,明日定会送你一张老虎皮,我现在正是来实现承诺。”蔡风眨了一下眼睛柔声向凌能丽道。
凌能丽不由得推开凌伯,所有的人又恢复了沉静,他们似乎很懂得制造气氛和情调,极为配合地不再出声。
凌能丽缓步来到蔡风的面前,深情地望了蔡风一眼,怨声道:“傻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担心你吗?又不跟别人说一声。”
蔡风不禁环了周围的村民们一眼,只看到那满脸的真诚,心头不禁一热,向他们抱拳道:“各位乡亲,各位叔伯大婶,兄弟姐妹们,蔡风让大家受惊了,这裏向大家道歉,明日定为全村老小做上一顿大补虎肉宴,算是向大家赔礼可好?”
“好!好……”众人不由得一阵欢呼。
凌能丽不由得“扑哧”一声露出娇憨无伦而又温柔无比的笑声,笑骂道:“算你识趣。”
蔡风不由得看得一呆,干笑了一声,道:“你要不要试试骑在这百兽之王身上,让大家看看你同样不怕它?”
“好主意!”凌能丽像是一个没玩够的孩子,蹦跳着向母虎背上跨去。
蔡风却捕捉到了几道嫉恨如狂的目光,却只是暗暗好笑。
“真是想不到,蔡兄弟竟然可以把这只恶虎给除掉,真可是我们村里的大救星呀!”乔三有些激动地行了过来,重重地拍了拍蔡风的肩膀一下欢快地笑道。
“乔老三想不到的事可多了呢!”凌跃也激动地行了过来欢快地道,说着竟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母虎身上的那柔软而暖和的毛。
“的确,我乔三的眼睛不太好使了,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好汉,我居然没看到。”乔三嘿嘿一笑道。
“乔三叔,咱们还是先回村里再说吧,这裏站着不冷吗?”凌能丽得意地从虎背上站起来娇声道。
大龙却拾起地上那截被斩断的虎尾,附和道:“是啊,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蔡公子真的没事吗?你的伤可并没全好呀!”凌伯关心地道。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这虎血淋了一身,挺腥的!”
众猎人一听不由得都欢笑了起来。
“乔叔,那不是你的弓吗?”吉龙指着那株老树的树枝之上的大弓惊问道。
众人忙一抬头,这才发现树枝之上的那柄大弓,目光不由得全投在蔡风的身上。
“我上去把它取下来。”大龙说着便要爬树而上。
“这是蔡风干的好事,定要蔡风亲自去取下来,还要向乔叔道歉,私自偷人的弓也不说一声!”凌能丽凝眸望了蔡风一眼笑骂道。
蔡风不由得耸耸肩,不在意地道:“这个当然要向乔叔道歉,只不过若是说了一声便不叫偷了,因此我没向乔叔禀报一声,真是罪大恶极。”
乔三诸人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们哪里想到蔡风依然如此随和,自然开心得很,哪里还会在意拿弓的事,只是豪放地道:“要是蔡兄弟喜欢这张弓的话,你不妨拿去用好了。”
“乔叔真是糊涂,人家叫你乔叔,你还叫人家兄弟,这是哪里的叫法?”凌能丽娇嗔道。
所有的人不由得都微微呆了一呆,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蔡风的心中却留着一丝甜蜜,感激而深情地望了凌能丽一眼。
乔三不由得爽朗地大笑起来道:“看我都糊涂成这个样子了,蔡贤侄快去把我的弓给取下来吧。”
此话一说,不禁让蔡风的脸微微一红,凌能丽的脸上也不禁飞上一朵红霞,蔡风并不理会人群之中传来的几道喷火的眼神,吸了口气笑道:“乔叔之命怎敢不从?”说着身子一晃,便像是一只灵巧无比的松鼠在笔直的树干之上连踏几步,再身子倒翻而出,便若一只刚由林中扑出的大鹰,向那挂在树枝上的大弓掠去。
“呼”的一声,大弓奇迹般地被蔡风抓在手中,身子再由三丈多高的空中翻着跟斗又落在刚才立身的虎旁。
“好!好!”一阵狂烈无比的欢呼立刻由十几个村民的口中暴呼而出,便连杨鸿之这样敌视的年轻猎人也为这精彩而优雅的动作而忘情地呼好,只不过呼了一阵子,竟发现是为情敌喝彩,便禁不住又变得极为心冷。
“神乎其技呀,神乎其技!”那几位忍不住惊叹不已地赞道,简直都快把蔡风当成神仙一般看待。
“乔叔,还你弓!”蔡风微微有些得意地道。
凌能丽却禁不住看得呆了,良久才欢呼道:“你说过一定会教我的,那你便把这会飞的功夫教给我吧。”说着也不顾矜持地拉住蔡风的手摇晃起来。
蔡风不禁好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可是要很吃苦的哦!”
“我不怕苦!”凌能丽认真地应道,歪着脑袋露出得意而又幸福的微笑。
“好的,那我们现在还是回去吧,明日还要把那虎窝给捣掉,若不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蔡风呼道。
凌能丽却拉着蔡风的手,高兴地在众村民的簇拥下向村子里走去。自有几名壮汉抬起这数百斤的大虎尸兴高采烈地走回去。
叔孙家的老祖宗只差一点没有气得吐血,已一掌击碎了一极为精细美观的红木茶几。
叔孙家的老祖宗的脾气跟他名字一样臭,叫叔孙怒雷,不过记得他名字的人却几乎死得差不多了,叔孙家里的人并没有敢呼他名字的人,老祖宗事实上已经取代了叔孙怒雷这个名字,便是当朝的胡太后也只敢称他为老太爷。
历代的皇帝更改了不少,但叔孙怒雷的脾气却没有变,甚至他的眼神也全没有变化,那种愤怒的气恼的眼神无论是谁看了都会在晚上做一个不太好的梦,当今皇帝也是怕他这种眼神,才准许他可以不必上朝见礼。
叔孙怒雷的眼睛其实也没有什么,顶多亮得像是饥饿的野狼而已。只是在他愤怒的时候,虽只不过是两只眼睛,却让人感觉到自己似乎闯入了数只饥饿得快发疯的狼群之中一般,那种随时都有可能尸骨无存的感觉的确会让任何人晚上睡不好觉的。
叔孙怒雷一般在发怒之后会采取很激烈的措施,会让一切使他发怒的人和事都变得很顺手很顺眼,因此,熟悉叔孙怒雷的人都知道这个八十六岁的老头子极有手段。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例外的时候极少,极少并不代表没有,这一次就是例外。
的确,这一次叔孙怒雷发了一阵子怒,砸碎一张红木茶几、两张红木椅子,摔碎一套极为名贵的茶具之后,竟又平静了下来。
这是叔孙家族中人感觉最为奇怪和不解的一次,因为这大概很不合他们老祖宗的性格,也不像是他们老祖宗的作风,但这的的确确是由他们的老祖宗做出来的。
不过,这一次许多人都觉得似乎值得理解,谁也会像老祖宗一般,叔孙怒雷老是老了些,绝对不糊涂,不仅不糊涂,而且极精明,甚至有点老奸巨滑,老谋深算。他的一双眼睛在发怒的时候极为可怕,但他的一双眼睛更会审时度势,因此他活得极为自在。
这一次他必须审时度势,谁也不难想象有蔡伤这个敌人,有黄海这个敌人是多么的可怕,更可怕的却是那被称为“哑剑”的黄海居然可以开口说话,还会有师弟存在。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更不可思议的却是这被誉为未逢敌手,几可排名天下第三的可怕剑手,居然还会有个师父活在世上,这是何等不可想象的事呀。黄海的武功本已经那般高深莫测,而他的师父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还有什么三十年之约,二十五年的禁言,每一条都似乎全都是江湖隐秘。
没有谁想到黄海的师父是什么人,但是任何与黄海联系起来的神秘事物都绝对不容忽视,绝对不容忽视。
蔡伤也一样,绝对不会有人敢小看这个人,叔孙怒雷更不会,他对蔡伤的了解比对黄海的了解绝对要深,黄海或许他还可以忽视,但蔡伤却绝对不能忽视,曾在一朝为官,说来与蔡伤之间还有一些渊源。每一个曾与蔡伤同朝为官的人都会知道惹了蔡伤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连第一大家族尔朱荣都不能否认这一点,以叔孙怒雷的老奸巨滑,又怎会不知蔡伤的可怕之处。
因此,叔孙怒雷这一次发过怒之后便很快平静了下来,他知道唯一能够好好解决的方法,只有按照黄海的吩咐,以十万两白银赎人,也只有这样,便是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吃亏上当之举,却也只能够打落门牙和血吞。
叔孙怒雷作出了决定,使叔孙家中的每一个人都安了心,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种忍气并不可笑,也并不冤,如果每天再有五个人命丧别人的剑下,而又不知道凶手在哪里,那样绝对只会让人发疯。
这件事情似乎便只是这样给平复了下来,但在江湖之中却绝对是一场不容忽视的风波。
只不过在几天之中,晋城中所发生的事几乎已经传遍了北魏,甚至连宫中的胡太后都知道了这些事的经过,孝明皇先后派来信使来问候。
叔孙怒雷视此为一大耻,但胡太后权倾朝野,虽然他叔孙家族绝对不会畏惧朝中,却也不想得罪胡太后。反而正好借信使之旨转告朝中,告之蔡伤犹在人间,而且与太行群贼有联系。
这更是让天下武林都大为震惊的消息,朝廷大震,是因为蔡伤在北魏是一个几乎无敌的猛将,无论是武功还是军事才能都几乎是无人可比,只是宣帝并不是一个很明理的君主,功高遭嫉,鲜卑贵族并不能容下这样一个武功盖世的将才,才会将蔡伤逼上绝路。如今却听说蔡伤仍在人世,且与太行群贼在一起,这不能不让人想到那种极为可怕的结果。但谁都知道,天下能够出手与蔡伤抗衡的人恐怕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尔朱荣,这也让很多人都联想到将来这被誉为当世两大高手交手的情景。
蔡伤、黄海两大高手十几年后,声名再一次震惊天下,不会联想的人几乎是不配称做江湖中的人。
如今天下动乱不安,北有破六韩拔陵的起义军势如日中天,崔暹几乎全军覆没,单骑而逃,早已使得朝廷上下寝食难安,而江湖之中却变得沸沸扬扬,都在估猜蔡伤与黄海这两大高手登高一呼,天下相应之人肯定多不胜数。
这便是人心,人心都喜欢乱猜乱想,江湖人犹是如此,哪怕只不过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有人拭目以待。
最爱看热闹的人是江湖人,最喜欢凑热闹的也是江湖人,捕风捉影的也是江湖之人。
叔孙家族的大丢面子之事,早已被江湖之人给传得极神话了,黄海那种无影无踪的剑法更是炙口之说。当然叔孙长虹被绑之事并未在江湖中流传,叔孙家族绝对不想让这个消息在江湖之中流传。
蔡伤静静地听完归泰龙与长生的报告,脸色极为平静,便像是一座座在夜幕下的高山,没有半丝不安、惊诧愤怒、气恨之色,似乎这一切都是早已预料之中一般,没有人想到的惊讶和震惊。
归泰龙和长生及马叔怔怔地望着蔡伤,似乎要等他作出决定,对于他们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绝对不是。黄海在他们的眼里便像蔡伤一样重要,而黄海却隐瞒了十几年,对于他们来说,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欢喜。
“你们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相信叔孙家的银子不敢不给,你们拿了这些银子给各寨中兄弟及各户兄弟分得一些便行。这一段时间,我还有事情要做,先要离开阳邑一阵子,有什么事情便让马三弟主持一下,更要小心各路的报复,江湖之中现在定已闹得沸沸扬扬的,说不准会有人来镇上踩探。”蔡伤冷静地吩咐道。
“公子的仇便不报了?”归泰龙急切地问道。
“他的仇已经算是报了,这些人并不能算是凶手,若说是凶手,应该是风儿自己。但我不相信风儿真的会跳崖舍身,我明白他的性格,泰龙着各寨的兄弟去访一访,再着人去我葛师弟那里,吩咐他去各路探听一下,破六韩拔陵的人可能会有人知道。”蔡伤冷静地道。
归泰龙一呆,眼中似乎露出了一丝希望,喜应道:“泰龙明白!”
“老爷子什么时候会回来呢?”长生恭敬地问道。
“说不准,或许明年才会回来,也或许半个月便可以回来,若是风儿回来了,你便叫他放心去闯荡一番,但却千万不要小看江湖,人说山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会给他留下一封信,你只要告诉他我给他留了信,他便会知道在哪里。”蔡伤淡漠地道。
长生和马叔望着蔡伤似乎极为自信蔡风会活着的样子,心中也不禁全都又充满了一丝希望。
蔡风今日的心情特好,伤势已呈痊愈之势,只不过天空却飘起了鹅毛似的雪花,不过蔡风却并没有丝毫冷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寒冷并不太在意,也是因为身上已穿上了凌能丽亲手为他做的虎皮夹袄和披风,远远地看去倒还真的似是一只大老虎一般。
蔡风的身份在这小村之中,已经有一个很特别的地位,那便是英雄的角色,他力毙四虎,这种让这些猎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但蔡风居然凭着一柄大菜刀将这四只虎全部击毙。而且,蔡风还会飞,这简直像是一个神话一般不可思议,因此蔡风成了村中有史以来最为有力量的人,虽然有几个人对蔡风嫉妒如狂,却只能望风兴叹,因为蔡风大有独占花魁之势,但每个人都有自知之明,根本就无法与蔡风比,在气势之上,蔡风的确可以压倒一切对手。
蔡风高兴的并不是这种压倒别人的优势,因为他一向对自己极为自信,这一点他绝对不会认为有什么特别,他高兴的是自己又可以毫无顾忌地行事,那种由死亡之中慢慢地挣扎着爬起来的感觉的确是一种极为舒爽和开心的事,伤势尽好,对于他来说又将意味着一次重生。更有凌能丽亲手为他缝制衣衫,这已经足够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感到骄傲和满足了。
凌通老早便缠着蔡风教他“飞”了,在蔡风的眼中,凌通的确是个很好的习武材料,也像蔡风一般,什么都肯学,更能吃苦,虽然雪很大,依然早早地起来学蔡风教他的几个动作,练习腾纵之术,蔡风更专为他做了一个草扎成的活靶,极为结实,以给凌通练拳。而凌能丽的学习劲头也极高,每天早早地起来练习蔡风所教的心法,更加上她随父学医这么多年,不仅对药草的认识上有极深的造诣,对人体的筋络穴位、关节都了解得极为清楚,因此学起这种心法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蔡风每日综合各种击技,演练着一种专门打击要害,简单而易练的动作,专门配合着凌能丽使用。
这种只讲求实效的功夫,若是运用得好的话,杀伤力绝对可怕,简单而有效的攻击才是最厉害的,配合蔡风所教的那灵巧的步法,凌能丽学起来的确很快。
蔡风的要求都极为严格,对凌能丽也一样,有时候看似简单的一掌,却要让她练上上百遍,直到达到标准为止,那种发力,准确度和速度相配合的掌法拳法的确很难让发力掌握好,怎样才能够将全身的力道聚于一掌之上击去,而又怎样不被那力道的反震力击伤,这之中,蔡风都不厌其烦地解释,演试改正,认真仔细得简直比师父更严格。
今日一大早,雪很大,而蔡风依然像往常一般上山拾回被所设兽夹、陷阱逮住的野兽,那些雪似乎对他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
很庆幸居然逮上了一头大野猪,一只獐子,已经算是极为不错的收获了。
野猪几乎像小牛犊一般高大,达四百多斤重,几乎可让一家人吃上几个月。
叫来吉龙、大龙和凌二叔几人抬着这个大猎物,不亦乐乎地抬入村中,直让凌通、凌伯诸人一场欢喜,冬天已来,近日有蔡风出手,闯入老林猎兽,每天的猎物都超出人的想象,每几天便向蔚县的集子上送上一些新货皮毛,以换回村中之人冬天所需的米、油、盐、酱及一些布料之类的,几天下来几乎将整个冬天的东西全部准备了回来,怎不叫村里人都欢天喜地的。
但蔡风却发现乔三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由得问道:“乔叔有什么事吗?”
乔三望了蔡风一眼,有些难以开口地道:“蔚县的张教头来了!”
众人不由得都一呆,齐问道:“他来干吗?”
乔三狠声道:“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蔡贤侄猎到四只猛虎,而有四张极上等的虎皮,他来便是想来要一张虎皮的。”
“想要虎皮?”凌跃惊问道。
“他的意思便是这样!”乔三也有些气不愤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