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肱一愣,心头虽然极多诧异,但不敢发问,只是恭敬地应了声“属下明白”,便转身离去了。
“不必再派人进入地道,你们只需留下人守住这个出口便可。这裏就由刘军旗负责!”破六韩修远虽然心头有些泄气,但仍不失威严地粗声吩咐道。
“属下明白!”刘军旗恭敬地道。
“嘭……”一支旗花箭升上半空,爆出满天的烟雾。
蔡风心中不由得暗笑,知道是破六韩修远还在向鲜于修礼诸人的伏军通气,别让自己给跑掉了。这的确是一件极丢面子的事,不仅让对方给跑了,甚至连人质也未曾救回,这对于破六韩修远来说的确是一种耻辱,不过,这亦是没有办法之举。
蔡风明白,这一路上的凶险,在关键时刻,刀疤三还会起到一些难以预料的作用,因此,他只好再将刀疤三带在一起了。
凌能丽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们这般走法,怎么能与他们的马相比呢?”
蔡风脚下丝毫不停,淡然笑道:“我们根本就不必与他们比脚力,我们是要与他们打硬仗。我要让破六韩拔陵与鲜于修礼看看,他们那本纵横无敌的劲旅是不是真的无敌!”
“公子,不好,敌人似有猎鹰!”长生骇然止步道。
蔡风一愣,止步仰望,只见天空之中一点黑影正在他们头顶盘旋不止,不由得骇然道:“我们必须将它猎下,否则恐怕我们的战略就不太奏效了!”
长生抬头仔细望了一眼,无奈地道:“这只猎鹰至少距我们有三百丈高,我们便需最强劲之弩机两倍的射程才能够奏效,但我们根本无法做出那么强劲的弩机。更何况高空之中的风力太大,这样射上去,很可能被强风吹歪,难以命中目标!”
“那我们该怎么办?”三子不由得急声道。
“不管这么多,我们先进树林!”蔡风冷静地吩咐道。
“不错,只要我们进入地道,再与他们周旋,就是他们的猎鹰再多我们也不怕!”孙翔自信地道,说着急步向百米外的树林之中蹿去。
“对,我们要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地下战术是何等的厉害!”长生欢快而自信地笑道。
“得……得……”四周的马蹄之声急促地响起,显然是鲜于修礼诸人发现了蔡风等人的具体行踪,全都向这一方向合围过来。
蔡风扭头对身畔的凌能丽温柔地笑了笑,怜惜地问道:“你会不会害怕呢?”
“我不是说过,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吗?”凌能丽认真地道。
“可是你从来都未沾过血腥,这一刻却让你在此出入沙场,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蔡风有些调侃地笑问道。
凌能丽淡然一笑,道:“我没想过会有今天,但今天之事却是因我而起,你们这么多人关心我,才会弄至此等地步,我心中自是只有感激的分儿!”
蔡风脚下不停,望了望凌能丽那微带狡黠的眼神,心头只感到无限的欣慰,也充满了无限的豪情,却不忘道:“还有呢?”
凌能丽不由得微微感到一阵羞涩,轻轻地将小嘴凑到蔡风耳畔,低语道:“我更感到很幸福!”
蔡风不由得“哈哈”一阵欢快的大笑。
“你笑我,我不来了!”凌能丽不依地捶击着蔡风的肩头道。
蔡风反而将凌能丽搂得更紧,口中蹦出一声高昂裂入云霄的厉啸。在四周的马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时,已跨入了密密的树林。
凌能丽被这一声长啸激得热血上涌,温软的小手紧握成拳,显出一种异样的兴奋与激动。
蔡风轻轻地放下凌能丽,仰头向天空之中望去,只见那只猎鹰如流星般向西疾泄而下,心头不由有了计较。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凌能丽稍稍有些紧张地问道,目光有些惊惧地望着那若潮水般涌来的铁骑。
蔡风自信地一笑,道:“待会儿你自会知道!”
长生的身形在林内游走了一趟又回到林边,沉声道:“一切准备早已妥当!”
蔡风这才神秘地向凌能丽笑了笑,道:“若是你不怕见到血光的话,不妨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坐着看戏好了。我要让他们看看我蔡风的厉害!我要让每一个欺负过你的都会后悔!”蔡风语意之中充满了杀意。
凌能丽望了望蔡风及他身旁的四五个人,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可是他们的人这么多,而我们还不到十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呢?”
蔡风胸有成竹地道:“我们的人的确没有他们多,但打这种仗并不需斗力,人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是一个累赘!”
“可我还是不明白,想不到这仗怎么个打法?”凌能丽虽然被蔡风的信心所感染,可是第一次面对此种场面,而又如此优劣分明,无论她怎样洒脱,也放不下心头的阴影。
蹄声若奔雷滚过,向密林急行而至,那种无与伦比的气势似要让晴朗的天空下一阵大雨似的。
蔡风并不理会那疾奔而至的敌人,只扭头望了那由远而近如潮水般的敌兵一眼,反问道:“一个猎人要想与一群狼相斗,除了武力,他还得做什么?”
凌能丽眼珠一转,会悟道:“设陷阱!”
蔡风赞许地望了她一眼,笑道:“能丽说得很对!”
“可是若是狼太多,即使设陷阱,也会有漏网之狼,仍然有伤人的威力!”凌能丽担心地道。
“不错,漏网之狼的确有足够的伤人能力,但人却不同,没有狼的那种狠劲,一旦给了他们一种心理压力,他们便不会再像狼一般,不顾性命危险地越过陷阱!”蔡风自信地笑道。
凌能丽勉强释然,可仍旧极为担心。
“凌姑娘不用担心,其实我们公子早在这片密林之中设下了退路,这之中更不会只有我们几个人,还有很多兄弟!”长生见凌能丽始终不能释然,忍不住安慰道。
“啊,原来是这样,你这个坏家伙为什么要故弄玄虚?”凌能丽不依地拧了蔡风一把道。
“呀……”蔡风低低一声惨叫,赔笑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尝一尝这种百年难遇的置身绝地之感觉而已,别无他意。”旋又回头笑骂道:“死长生吃里爬外,出卖我。”
“风哥可是说错了,你跟凌姑娘谁与谁呀,这怎么叫吃里爬外呢?”三子打趣地道。
凌能丽不由得嫩脸一红,蔡风却得意地唠叨道:“也对,也对,是我弄糊涂了!”
“你这个坏蛋尽知道占人家便宜,他们都已经快过来了!”凌能丽嗔道。
蔡风不以为耻地厚脸一笑,道:“这不要紧,只要他们再向前一些,就是你看戏的时候了!”
“呜——呜——”几声号角,使得小镇的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那些狂野的战马一阵阵凄厉的嘶鸣,似是在宣告着一种血腥的预兆,没有人会想到下一刻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蔡风望着那散围在密林外围的敌旗一眼,心中暗暗吃惊。在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对方竟会如此迅速地调聚到这至少已过千的人马,如此可怕的实力与速度,的确已说明了破六韩拔陵不惜一切代价要摧毁他的决心。这一点连他自己也觉得应该引以为傲!
凌能丽那本来微有羞红的脸容这一刻竟变得有些苍白,她从来都未曾见过这种两军对垒的场面,那种冲天的杀气似乎弥漫了每一寸空间,更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压力。
蔡风伸手抓住凌能丽那温软的柔荑,很深切地感受到凌能丽此刻的心情,那种自内心而发的恐慌与惊惧深深地传入蔡风的心底。蔡风将对方之手抓得更紧,且温柔地道:“是不是有些紧张?”
凌能丽并不否认地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一丝不移地盯着林外之敌旗,似乎怕在她一松神的当儿,那些敌旗便会攻至。
蔡风安慰地笑了笑,道:“不要去想待会儿是怎么一个样子,你只须知道我在你的身边就行。慢慢地你便不会觉得这可怕了,因为他们也都是人,人!又有什么好可怕的?你瞧清楚,让我先来吓吓他们。”
凌能丽手心微微渗出一丝汗珠,若一只小羊羔般温顺地倚着蔡风的肩,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是不是很胆小?”
蔡风不由得哑然失笑,轻轻地扶了扶她的秀发,温柔地道:“傻能丽,你怎会胆小呢?这是第一次嘛,想我第一次面对那大灰狼的时候,都吓哭了,要是你面对千军万马仍有这般镇定也算胆小,那我岂不没胆了?”
凌能丽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并笑骂道:“胆小鬼,满口滑溜!”
蔡风不由得欢快地一笑,轻轻放开凌能丽的手,温柔地道:“看我怎么对付他们。”说罢转头又向孙翔吩咐道:“三寨主,将能丽领到地道口安全处,以便能够迅速进入地道!”
孙翔伸手递过一张大弓与一把羽箭恭敬地应了一声:“请跟我来!”
凌能丽不依地道:“不,我要留在你的身边,陪着你杀敌!”
蔡风快意地道:“你便在地道口边看也是一样,那里安全一些,又方便一些,更让我能放开手脚对付敌人,乖乖地听话,去好好地看戏。”
凌能丽不由得辩道:“我不会让你受累的,我也会武功!”
“哦?”蔡风大讶,扭头惊异地仔细打量了凌能丽一眼,失笑道:“你呀你,才练了这么两个月的功夫便说会武功,如真能像你所说,那天下的绝顶高手不是多如恒河之星?还是乖乖听话,回去后苦练个一年半载,再上战场的话,我保证不会阻拦你,但现在不行!”
“我这些时候都很认真练的。”凌能丽辩解道。
“我知道,可是看你现在,并没有取到多大的效果,因为这几个月你根本用不上心思去练,快随三寨主去吧。”蔡风吩咐道。
凌能丽极不情愿地随在孙翔的身后向密林深处行去。
蔡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四支羽箭已经分别挟于右手五指之间,冷酷地吩咐道:“先让他们乱上一乱!”
长生与三子诸人立刻会意,数弓齐张,十支劲箭如电芒一般穿林而出,横过十数丈的空间,投入到那密守于林外的敌军中。
“呀……”敌人在仍未了解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便已经惨叫着翻身落马,不过虽然箭未虚发,但对于这近千骑来说,如此十人,只不过是芝麻绿豆般的小问题而已。
“嗖嗖……”敌骑也绝对不是好惹的,迅速以强弓还击,但他们又怎能够起到作用呢?那一株株的大树,一枝枝的横杈,虽然很多树木都有一定的间距,但这片林子中的树极为弯曲,刚好替补了树的空间距,就形成了一座天然的保护屏障,羽箭入林根本起不到作用。
蔡风等人正佔着地利之便,且又都是高手,就算能有少数羽箭穿入林间,仍然会被他们极为轻松地躲开,而伤不着分毫。
蔡风向三子打了一个眼色,沉声道:“给我全体开弓,有这么多的好靶子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三子立刻喜形于色,仰首一声短促而尖厉的啸声划破了整座林间。
林间立刻传出一阵急促而绝无混乱之感的脚步声,来者正是游四诸人。
三子收弓迅速迎了上去,淡然道:“现在公子给你们一个练箭的机会,大家要好好把握住,撤退之时,别忘了将地上零散的箭枝带走!”
游四不由得大感好笑,拍了拍三子的肩头,笑道:“省点力气去对付敌人吧,每位兄弟都知道该如何做,干吗要装作小大人的样子呢?”
三子被对方这么一说,不由得嫩脸一红,悻悻地怨道:“这么一点摆身份的机会都不给我,我下次哪里还有机会呀?”
众人不由得大感好笑,那种对敌的压力竟全都荡然无存。每人迅速找好自己最佳的位置,向敌人施以最无情的杀着!
这一群人多为阳邑镇上最优秀的猎手,每个人都亲自受过黄海与蔡伤的指点,无论是武功还是箭术都已经达到了高手的境界,自然是箭箭要命!
林外的战马不断地狂嘶,那些敌骑虽然在平日能够以一敌十,凶悍无比,但这一刻似乎全派不上用场,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密林之中究竟藏有什么埋伏,根本就不敢贸然冲入密林,而又未曾收到撤退的命令,这一阵被蔡风乱射,只得游骑还击,可是这样并没有多大的效果,偶尔也能给蔡风这边人制造一些小小的威胁,却无大碍,但自己这方的阵脚却被敌人弄得一团糟!
密林并不怎么宽广,四面全都是马嘶声,人啸声,蔡风知道战局进行得极为顺利。敌人的一切完全是处于被动状态,更惨的是不知己方的虚实,反而他们自己成为明显的目标,造成了今日这种特别的局面。
“呜……呜……”又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划破了长空。
那些骚乱的铁骑竟极为利落地重新组合,又迅速地撤离。
蔡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他们并不追赶,只是迅速地拾起散落于附近的羽箭,极为细心地装入身后的箭壶之中。
长生诸人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鲜于修礼这一招的确败得很惨,他们本算定蔡风会乘快马逃逸,纵入关内,是以便由衞可孤率众多的骑兵配合破六韩修远,这众多高手一路追杀,前路更设下许多的埋伏,让敌人避无可避。可是却没有想到蔡风根本就没作逃逸的准备,反而以一片树林为基地与他们斗上了一场,以致竟在片刻间损失了数百精骑,这的确是鲜于修礼与衞可孤的失算。
不过也难怪,蔡风的行事往往会有出乎人意料之举,就连破六韩拔陵都无法猜透蔡风的行事方式,他们看不透蔡风并不怪,因为真正与蔡风交过手的只有鲜于修礼一人,但那却是蔡风在身受重伤之时。一次交手虽知蔡风诡计多端,但蔡风行事根本不依常规,他们也根本没有办法掌握蔡风的真正意图。
蔡风淡然吩咐道:“现在大家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了,养足精神准备晚上给他们来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机关战,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太行山人的神出鬼没!”
“报!”自林中迅速潜来三名壮汉,神采飞扬地向蔡风恭敬地道。
“说!”蔡风极为自然地道。
“南面、北面、东面的敌旗全都退后两里,歼灭敌骑数百人!”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兴高采烈地道。
“我们的兄弟情况如何?”蔡风冷静地问道。
“我们的兄弟有三人丧生,五人受伤,并无大碍!”那人又继续道。
蔡风淡然地点了点头,吩咐道:“将那三位兄弟葬了,回去对他们的家人好好抚恤,受伤的兄弟,全都转入秘道治疗,在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之时,我们便帮他们清理战场,今晚就以马肉下酒!”
“是,属下明白!”那汉子恭敬地道。
“很好,大家作好心理准备,我们要与衞可孤斗斗法,清理好战场后,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只留下几名兄弟严密监视敌骑的动静便行。”蔡风淡然道。
孙翔冷静地道:“这个便由我安排好了,我会知道怎么做。”
“那好,这裏的事情便交给三寨主了,我们便先去休息,养足精神,等今晚上去会会敌人。”蔡风目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杀机道。
衞可孤的脸色极为难看,鲜于修礼也是闷不出声,破六韩修远的目光之中似有一丝微微的嘲弄之意。
这三个人未开口,便很少有人敢开口,至少在这个大厅之中不会有,连玉手罗刹也不敢轻易开口,她不怕破六韩修远,更不会惧鲜于修礼,但她却不能不对衞可孤恭敬有加,这军中第二号人物几乎比破六韩拔陵更可怕。
衞可孤便是这样的人,极傲,极自负,当然,这是因为他有这个本钱。他的可怕并不是如此,是因为他几乎像是一个冷血的杀手,冷酷得有些不尽人情,没有任何女人可以用引以为傲的美色去诱惑他,他便像是一个完全没有嗜好的怪物。高兴时,像是一块冰冷的铁,不高兴时,仍像是一块冰冷的铁,没有丝毫的感情,曾经有人怀疑他是不是一个真实的人。
破六韩拔陵敬重他,不仅是因为他便是这样一块冰冷的铁,更因为他绝对是一个第一流的战将,第一流的治军之才,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一切。
衞可孤这一生所服的人便只有破六韩拔陵一人,最亲的人却只有两个,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一个是破六韩拔陵,另一个便是刀疤三。他没有妻子,没有儿子,全都死了,死在官兵的屠刀之下,所以衞可孤便成了今日的衞可孤,一个似乎没有丝毫感情的怪物。
明白他的似乎也只有两个人,那便是破六韩拔陵与刀疤三,三人自结义的那一天起,便相互了解得极清楚,是以这一刻,蔡风手擒刀疤三的举措自然惊动了衞可孤,破六韩拔陵未亲来,衞可孤一定会来,在军中,破六韩修远都不敢在衞可孤面前放肆,因为他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什么人对他有威胁,什么人对他没有威胁,他自然很明白衞可孤的可怕之处,甚至比破六韩拔陵更可怕。
衞可孤此刻的脸色极为难看,谁都知道他是因为什么。
“我们不如用火攻,晚上的风大,且这时候的树木并未被春雨所染,虽是起新芽,但也极易燃着……”
“不行,三弟仍在他们的手中,这样,我们岂不是连三弟也一并烧了吗?”衞可孤打断破六韩修远的话果决地道。
“但是,不如此的话,那林子又密,对方高手众多,我们虽人手十足,难保不被对方所乘,更何况,我们不如此,蔡风总会在某一刻拿出刀老三来要挟我们,到那时,我们又该怎么办呢?”破六韩修远微微有些生气地问道。
“是呀,衞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始终会因为刀将军而缩手缩脚,而对方却可放开手脚为所欲为,形势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极为不利了。”鲜于修礼也不免有些急躁地解释道。
衞可孤咬了咬牙,却限入了沉思,人人都知道他已陷入了抉择的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