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别让那两个娃儿跑了!”管严怒道,他被凌通切断了三根手指,恨不得要将凌通抽筋扒皮,又怎肯让他跑掉?更何况凌通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伤了他们三人,年纪却如此小,此时不除,将来岂不会成为一个大祸患?
凌通人这么小,便有如此高深之武功,那他的师父,其武学岂不更是惊人无比?若是此刻不杀人灭口,日后只怕会真的死无葬身之地!更因为,萧灵身上是否藏有那封密函也说不定,管严怎能够让萧灵便如此逃之夭夭呢?
此时自那树林中又行出数人,却是策马疾奔。
“挡住那两个小娃娃!”管严喝道。
那几人立刻在马背上张弓搭箭。
凌通心头一急,轻喝道:“入屋!”说着提起萧灵便向一间矮屋中闯去。
“哗——”两人撞破木窗而入。
“嗖嗖嗖……”一排劲箭自他们脑顶掠过,全都钉在对面的墙上,只吓得两人出了一身冷汗,但却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凌通抓起一块石头从窗子向外砸出,拉着萧灵的手又向后门冲去。
“啪——”石头重重地落地,却不知道是否砸中了人,但这一切都不要紧,重要的却是逃命。
“呀——”不远处传来萧隐城的惨叫声!六人联手出击,他只有一个结局,根本不用任何人猜想或质疑的结局——死亡!!
“叔公!”萧灵一声悲呼,就要调头向回跑,却被凌通死命地拉着钻入屋后的矮树林中。
那几匹马却要绕过屋子才能追到。
“我要我叔公,我要我叔公!”萧灵有些固执地闹了起来。
凌通大急,道:“等你留得性命再来报仇吧,难道你想死吗?”
萧灵泪眼婆娑,但却只得被凌通拖着向山上跑去。
凌通身上的鲜血染红了萧灵的衣衫,但却顾不上这么多了。幸好,马儿不能够上山,那些人只得全都跃下马背,向两人追来。
山上的林木极多,对方的弓箭根本没有多大的作用,这对凌通二人减少了许多威胁。
凌通感到有些虚脱,因为流血过多,但依然紧咬着牙拼命地向山上跑。
“六叔、七叔,你们怎么在这裏?快帮我杀了那几个狗贼!”凌通大喜地高声叫道。
萧灵却知道凌通又是在用那空城之计,两人的身子一窜钻入灌木丛中,低着头行走。
那几人一听凌通这般一喊,果然中计!见凌通和萧灵一矮身,倒真有些相信了这裏面伏有敌人,全都变得小心谨慎起来,速度也放缓了许多。
凌通忍不住一阵呻|吟,那些荆棘划在伤口之上,痛得他直冒冷汗。
“我来为你包扎一下!”萧灵这一刻也渐渐恢复了冷静,悲痛之余,仍不能忘记对凌通伤势的关心。
“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裏再说吧!”凌通惨哼着道。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呀!”萧灵担心地道。
“总比死要好一些!”凌通拉着萧灵从荆棘丛中爬了过去。
这一带的地形,凌通早已了然于胸,哪里有一个洞,哪里有枯树,都清清楚楚,自不是那些马贼所能相比的。
穿过荆棘,是一个高崖,有两三丈高,下面满是石头,要是翻下去,定会摔得脑碎骨折。
凌通带着萧灵绕到一旁,从一条小坡爬下,再钻入另一片密林,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狠声道:“这些王八蛋要是敢来,老子一个个地将他们干掉!”说着取下那小弓弩与一把短矢。
“来,我为你把伤口包扎一下!”萧灵从自己的衣裙上撕下一截,温柔地道。
凌通却有些虚脱地倚在一株树干上,长长地吁了几口气,骂道:“这些狗贼真狠,迟早老子要将他们一个个都干掉!”
萧灵不做声,泪水却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眼角滑了下来。
凌通最见不得眼泪,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地道:“小妹妹,你不要哭好不好,把我的心都哭乱了。”
萧灵却哭得更厉害了。
凌通想到她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连她最亲的叔公也被那些贼人给杀了,心中不由得大为怜惜,轻轻地搂住她的肩头,柔声道:“不要太难过,我不会让那些坏人再欺负你的!”
萧灵扑在凌通的怀中大哭起来,凌通想到六叔死了,四婶死了,其他的人更是生死未卜,不由鼻子一酸,也跟着掉起眼泪来。
两个半大的孩子就这么相拥在一起,大哭特哭起来,树林中倒也不怎么寂寞。
“砰砰……”天空中竟飞落下一阵大石头。
长孙敬武和元权的脸色变了,变得极为难看,谁想到对方竟在这荒山之中埋伏有掷石机,这可不是盾牌所能够阻挡的。
“啊……呀……”惨叫声四起,那些大石虽然命中率不是很高,但是因为人手太过密集,竟被大石砸伤了数十人,那尖三角形的盾阵被冲得散乱不成样子。
“轰……轰……”马车的车辕也被砸倒,战马受惊,狂嘶、乱跳着,拖着马车直闯,赶车之人都难以操控,那些衞士亦骇然让开。
长孙敬武大惊,伸手用力一挽,差点给拖倒在地,但终还是刹住脚步,强挽住奔涌的马匹。
“快,护住小姐和公子!”元权吩咐道。
“大家别乱,冲过去,掷石机不能近用!”展雄呼道。
楼风月和长孙敬武立刻跃上车辕,幸亏车辕并未砸得太过残破。
“怎么样了?长孙教头!”车内传来了少女惊魂未定的问话。
“还不太清楚前面的情况,贼子有投石机,看来是准备已久了!”长孙敬武的脸色微变。
“那就是说,他们并不是准备不充足啰。那么,他们的人马也定比我们为多,你吩咐大家,让大家不要乱,冲出这投石机的范围,便立刻结阵前行。否则,只会被敌人趁乱冲散,让对方有机可乘!”车中少女颇有大将之风地吩咐道。
“大家结阵而行,千万别乱,以免中了敌人的诡计!”长孙敬武高声喝道。
展雄立刻会意,喝道:“圆阵,前行!”
众衞士立刻很自觉地顺着马车排出一个椭圆形的阵式,做出随时都能够出击的打算。
“杀呀!”山野之中传来一片呼号,山坡之上立刻显出一排排人影,全都疯狂地向长孙敬武诸人涌到。
“止行,准备放箭!”展雄低喝道,同时刹住马身,弯弓搭箭。
众盾手将大盾在周围一插,形成一道盾墙,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掣出背上的大弓,对着冲来的敌军,齐齐发射。
敌军借树木的掩护向这边攻至,饶是如此,中箭而亡的人也不在少数。伤者更多,但他们似乎是志在必得,根本不在意死伤人数。
长孙敬武环视了四周一眼,只见几个坡口全都是人,至少也在三百以上,而自己这一方人只有一百三十人,还有几十名兄弟受了些轻重不一的伤,这场仗不用打,也知道不会有多少胜算。更何况敌人的主将似乎并未显身,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谁都不知道。这无形之中便给每一位兄弟的心中制造出了一些压力。而对方早已先声夺人,士气正旺,虽然己方这些衞士人人都十分勇敢,但终是要保护人,不能放开手脚去杀敌,心有顾忌,难以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
车中少女掀开车帘,露出一张若冰雕玉琢般的俏脸,然而此刻却并没有丝毫慌张与惊恐之色,而是显出超凡的镇定。
“小姐,我们向北冲吧,那边人少!”长孙敬武沉声道。
“不,我们应该向南冲,兵家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北边定然有极为厉害的埋伏,否则,他们也不会将这个极为明显的破绽留给我们,他们定已准备了一段时间,应不会出现这般漏洞!”那少女坚决地道。
长孙敬武脸色有些难看,急道:“万一那真是个破绽岂不……”
“长孙教头,依我一次吧,我的直觉告诉自己那里只是个陷阱,莫折念生是个厉害的人物,其属下自有不少高人,怎会漏出这样一个破绽呢?想想,他们来攻击我们为了什么呢?就是抓我和弟弟做人质,他们是要活的,这般硬拼自难有活望,他们才会设下这样一个陷阱,好抓活的。快吩咐大家向南突围!”那少女打断长孙敬武的话急切地吩咐道。
长孙敬武一想,也的确有道理,便高呼道:“兄弟们,向南杀呀!”说着,驱动马车,当先向南面冲去,手中抓住马鞭,重重地在空中抽了几响。
展雄一马当先,护在马车两侧,长刀挥舞,大有挡者披靡之势。楼风月与元权则护住元方义的马车,跟在后面冲去。而近百衞士列成三角尖阵跟在马车之旁,向南疾冲,不时放箭对两方和后方的敌人进行射杀。
惨叫之声,马嘶之声,喊杀之声,将树林渲染成了一种域外的世界。
这些衞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良之士,其战斗能力极强,只不过因为要守护马车的原因,而不能够拼命地搏杀。
展雄很快便与这些伏兵短兵相接,长长的斩马刀,若开山巨斧一般,每一击都几乎将对手劈得飞跌而出,力道之大,根本没有一合之将。
长孙敬武一贯所用的武器为长刀与长枪,只见他立于车辕之上,长枪横挑、直刺,那些想斩马的敌人不是被他的长枪所挑,便是被展雄的长刀所劈。
战况激烈得使整个山林都要沸腾,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手中的刀枪根本就没有停止过。
鲜血,断手残肢,洒得地上一片狼藉。惨叫之声,喝杀之声更是惊心动魄!
“呜……”展雄一声惨号,肩头中了一箭,手下一缓,坐下的战马便被斩断了前蹄。
展雄一声怒吼,挥舞着长刀飞扑而下。大开大豁,步子毫不停歇,其势依然勇不可当。
“长孙教头,帮忙把箭尾截断!”展雄大声道。
长孙敬武毫不意外地挥刀,便斩断了箭尾,箭尖在肉裏面震动了一下,只痛得展雄冷汗一冒。
“兄弟们,杀呀!”展雄如雷般地暴喝道。
楼风月和元权此时也全都改用长兵刃,长距离地出击,若挑鸡杀鸭般,但对方也不时地放箭来袭,使得他们每一刻都要分神提防。
四面的伏兵很快就要追上来了,箭雨不断,不过在混入南面伏兵之中后,箭便少了,所放的只是冷不丁的箭,这种暗箭更可怕,但在战场之上,谁还能管得了这么多?谁也不知道会在哪一刻被敌人的剑刺入胸膛。
衞士们一个个地倒下,伏兵也一个个地倒下,每人身上都染满了鲜血,到底是谁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服,大概也不太清楚。因为每个人的眼中几乎都不存在自己,只有敌人,只有手中的兵刃,他们的脑中似乎只有一个概念,那便是杀,杀,杀……
两辆马车倒似是畅通无阻,因为马车之旁的防护力量大得惊人,全都是好手,那些敌人根本就近不了身,马车便像是自尸体之上碾过去一般。
的确,南面的伏兵看似极多,但阻挠之力却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只是自四面涌来的追兵的确很多,虽然马车的速度未减,却始终很难一下子便逃出重围。何况,对方的战马速度比起马车就要快上一些了。
伏兵中的骑兵已经赶到,那长长的斩马刀极有威力,而且这些骑兵似乎都是好手。他们一到,长孙敬武诸人的压力大增,行动的速度大受限制。
衞士之中,也有十几骑,他们一齐高呼:“长孙教头,你们带小姐快走,这裏由我们来对付!”
那些衞士无论受伤也好,未受伤也好,全都缓行至车后。
众人总算是突出了南面的包围,但追兵之中又多是骑兵,这使得他们很难摆脱敌人的追击。
那些衞士一个个全都似乎不将生命放在眼里,夺马、搏杀,当他们由守衞变成攻击之时,他们的力量的确没有人敢小看,真个是以一敌十。虽然浑身浴血,其战意之高昂,足以让任何人都心惊,不愧为身经百战的精良之军。
长孙敬武和展雄等诸人全都是浑身浴血,马车之旁,仍有二十多名亲衞相护!
“长孙教头、管家,小姐和公子便交给你们了!”展雄向长孙敬武等人一拱手,凄然一笑道。
“展兵衞,你要去哪里?”车内响起那少女的询问声。
“小姐,你多保重,我怎能舍下这些与我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们呢?就是死,我也要与他们死在一块儿!”说完再不答话,在刚由对方手中夺来的战马屁股上重抽一鞭,疾向战场上平治而去。
“兄弟们,我又回来了,让我们杀个痛快吧!”展雄一声高呼,长长的斩马刀疾挥,顺手斩下两名突破衞士防线的敌方骑兵。
“展兵衞!”车中传来关切的惊呼,但却没能召回展雄。
长孙敬武和元权诸人眼中不由得露出崇敬之色,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策马疾驰,走上官道,向武功城驰去。
“嘘——”凌通似有所觉,轻轻地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萧灵抬起头来,泪水依然不断地往下淌。
凌通吸了一口气,轻柔地用衣袖擦去她腮边挂着的泪水,小声道:“可能有坏人来了,咱们这就去找他们算账!”说着轻轻地拉着萧灵向林边靠去。
果然只见有几人从那山崖上向下爬,凌通并没见过他们,但却知道绝不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有血痕,定是那群匪人的同伙。
“他娘的,这群王八蛋居然还敢到这裏来追老子,老子要你好看!”凌通咬牙切齿地低骂道。
“小心一些!”萧灵关心地道。
“不碍事的,让他们尝尝老子的弩矢毒箭之厉害!”凌通自信地道。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拆开,却是一把短矢,闪着幽黑之光。
“这上面有毒?”萧灵惊骇地问道。
“不错,这上面的确有毒,没毒我才不跟他们玩呢!”凌通狠狠地道。
敌方一行共有八人之多,几个人顺着那石崖缓慢地下爬,显然有些体虚力弱之感,但更多的却似是惊魂不定。
“嗖……”“呀……”一名汉子自石崖上翻滚而落,坠到地上,已在石头上碰了个一塌糊涂。“石老二,你怎么了?”几人全都惊呼出声,却并不知道那汉子是因为中了毒矢才会滚下山崖的,还以为对方只是一失足才跌下,也并未太过在意!
萧灵向凌通望了一眼,脸上显出一丝喜色。凌通向她扮了个鬼脸,瞄准对方又放出一矢,这下子正中一名汉子的后颈。
那人一声惨叫,向后翻倒,直跌下石崖,脑袋在石头上撞个粉碎。
“华老四,不对,大家小心!”一个老者喝道,话刚说完,自己也一声惨叫,跌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