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寨门的确有千军万马都无法攻开之势,但剑痴所带来的却非千军万马,而是六个人,只有六个,不多不少的一个“顺”字!
寨头上的人其实早就发现了他们,只是并未在意,他们根本就未曾将这六个人放在眼中!
绝对没有人会相信,单凭六人会是找暗月寨晦气而来的。
寨门并不是敞开的,但寨头却有人,在剑痴径直走到寨门之前时,才有人对六个不速之客稍稍有了些重视。
高手,自有高手的一种独有的气息,并不是因为他们在寨墙之上就不能感受到这种气息的存在。
剑痴跨出的每一步都十分悠闲、十分轻松,就像嫖客逛窑子一般,可每一步却是常人的三步之远,这却不是每个“嫖客”所能做到的,是以,当六人行近寨门之后,寨头上的人立刻发现了六人的异样。
更让寨头之人感到惊讶的,却是那个矮人,的确,这种人走在哪里都会成为人们目光的焦点,因为他可以给人一种极不对称的感觉。
那是一种只能让人仰视的气势,这人又是谁呢?
“来人请止步!”寨头之上一名守卒以比较平和的口吻唤道,他们也在为自己有这么好的态度而感到奇怪。
剑痴没有止步,依然是那么轻闲而优雅地前行,口中只是低低地送出两个字:“开门!”
寨头守卒哪见过如此不客气的人?但却深深感觉到剑痴的来头定然不小,这点只从对方的气势上就可很清楚地感觉到,不禁有些客气地道:“请问几位如何称呼,可有拜山之帖?”
“你问得太多了,去叫饶刚来见我!”剑痴有些不耐烦地道,却连头都未曾抬起。
寨头之上的人一愣,没想到自己尽量以如此客气的语调说话,却仍会遭到对方的这般无礼,然而他们倒真被对方的身份给蒙住了,但却知道这几人气势汹汹,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也便有些不忿地道:“你以为你们是谁,我们大寨主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见的吗?我劝你还是写好拜帖……”
“这就是拜帖!”一声低沉而清晰无比的冷哼响起。
寨头上那名守卒被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突然发现那个矮人就站在他的身边。
这几乎完全不可能,但却是事实,没有谁看见这个矮人究竟是怎样上到寨头的,似乎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就是站在这名守卒伯身边,这叫他们怎么不惊?
“呀!”一声惨叫,那守卒若弹丸一般被甩下寨头,在寨墙下摔得脑袋迸裂。
守在寨头的众守卒皆大惊,一齐向那矮人扑去,长枪、短戟一阵乱扎,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矮人已经不见了,就像是幽灵鬼魅一般,在他们的围攻之中消失,只吓得他们慌忙撤回兵刃,生怕扎伤了自己人,可就在他们撤回兵刃之时,却又发现了一件让他们心胆俱裂的事情。
那四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出现在他们之间,四双长满老趼的手像是无数只铁钳般击出。
这些守卒竟在全来不及反应的当儿飞跌而出。
“不要多造杀孽!”剑痴的声音也在墙头响起。
“啪!嘭……”一连串的暴跌与惨叫之声!这些人尽数被甩到寨墙之外,可他们却全因剑痴的一句话而捡回了一条小命,只是被摔得昏了过去。
四人手劲拿捏得无比准确,两丈多的高度,底下又全都是坑洼不平的山石,竟然全让众守卒安然着地。
此时那矮人已经向寨内行进了十数丈,这一群喽啰的确不值得他出手,是以他便自诸般兵刃之中穿过。
剑痴的步子也极快,很快就赶上了矮人,但却并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出声。
“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响遍了每一个山头,似乎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凌能丽无神地抬起头来,满怀心事的眸子中映出刘承东的身影。
“总管!”凌能丽有些歉然,低低地叫了声。
刘承东出奇地没有作出回答,只是轻叹了口气,抬起头脸,仰望苍穹。
凌能丽心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默默站立,调整了一下心乱如麻的思绪,强压心头的酸楚,再一次道:“绝情识破了我的易容!”
刘承东踏着败叶,像是一尊雕塑,淡淡地道:“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你早就料到?”凌能丽有些惊异地问道。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绝情更可怕的一双眼睛!”刘承东缓缓地吁了口气,有些答非所问地道。
“你见过绝情?”凌能丽更觉得奇怪。
“不错,那是十天前的一个晚上,绝情亲自来探视过一次,那晚,虽然我并未与之交手,可却看到了他的眼神,他的眼睛并未因为夜色而失去其光泽,甚至变得更为深邃,就像是天空,没有边际,没有限度,竟似乎可以包容一切的生命、包容一切的精神,空灵至无所循迹的地步。那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一双眼睛,而且在他眼睛之中更有一种空落的内涵,似乎包涵着一丝深深的忧郁,更让人完全无法读懂那双眼睛的深度!”刘承东竟像是在梦中低诉一般。
凌能丽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刘承东能从一个人的眼睛中知道这么多,难道眼睛真的有那么重要?
“松佬他们呢?”凌能丽似乎有些丧气地问道。
“他们大概正在拿回我们的嫁妆,并未和我在一起,我只是在发现突然杀出的神秘人物之后,独自追了过来,却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你。”刘承东淡然道。
“那刘姑娘现在该怎么办?”凌能丽有些着急地问道。
“由她去吧,相信她会把事情办好的。”刘承东无可奈何地道。
“可你如何向老太爷交代呢?”凌能丽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蔡风?”刘承东突然问道。
凌能丽为之一呆,终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心头再次涌起无尽的酸楚和无奈,想到刘瑞平即将施行的计划,禁不住黯然伤神,心在绞痛。
刘承东望着凌能丽逐渐变得苍白的脸,禁不住再次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天意如此,不能怪谁,情缘终究难两全,只有乞怜苍天了。”
凌能丽默然,的确,天意如此,又能怪谁呢?一切只能听天由命,看事情如何发展了,因为这一切的发展根本不是人所能预料到的,就连蔡伤如此人杰,也只能用一个听天由命来解说,的确是让人心寒。刚才看到刘瑞平如此轻松地面对“敌人”,足见其智慧非常人所能及,如果她仍不能完成任务,就只好怨天了。
思及刘瑞平前几日间极热心地询问毒人的破解之法,想必她也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凌姑娘,你告诉我,这毒人的破解之法,是不是有关一个人的名节问题?”刘承东神情变得严肃无比地问道。
凌能丽不想作任何否认,只得点了点头,却不再言语,她很清楚刘承东话语的意思。
刘承东却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呆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总管!”凌能丽也被刘承东的反应给震住了,忍不住骇然唤了一声。
良久,刘承东才似从梦中醒来,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情孽,眼下只好将错就错了,唉,真是越弄越糟糕!”
凌能丽只觉得有一些苦涩,心头沉甸甸的。
刘承东抬头望了凌能丽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地问道:“凌姑娘,他日你能不能接受平儿呢?”
凌能丽脑子中“嗡”的一声响,霎时一片空白,这叫她如何回答?又让她如何去面对?鼻头为之一酸,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来,深深地吸了口气,黯然道:“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就待日后再说吧。”说着缓步自呆立着的刘承东身边走了过去。
“兄弟们,咱们死也要死得像样点,与其毒发,倒不如与他们拼了!”费明怒吼道。
众魔门弟子哪会再犹豫?这一群人全都是经过刻苦磨炼而出的,其心智之坚韧,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以,他们可以自杀,也不会为对方留下活口,此刻虽然腹痛如绞,但既知必死,岂有不拼之理?
“放箭!”刘傲松大手一挥,弦响若疾雨击芭蕉。
惨叫声不绝,魔门中人因中毒极深,使他们的身法远远不如起始那般灵活,是以第一轮疾箭,就射毙二十多人,但这时候几乎是箭箭不空。这正是陈悦拖延时间的结果,若非陈悦这么一拖时间,使众魔门中人毒性深入,那这几轮劲箭绝不能取到如此威力,而剩下的就是近身肉搏,那时,刘府的家将将不可避免地死上一大批,如此就显得极为得不偿失了。
从这点也可以看出陈悦的智慧之高,实是常人所难及,也无怪乎能受燕环双绝的传人看中。
刘傲松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惊讶和骇异,一簇射向赵青锋的劲箭竟似是疾电一般倒射而回。
惨叫之声在家将中响起,只听得刘傲松头皮发麻。
一道黑影不知什么时候飞临赵青锋的头顶,自那枯凋之顶端降落,若自天而降的魔王。
看不见脸面,因为来者那散披的头发将其神秘莫测的脸容完全遮掩,一身黑黑的披风像是一幕乌云罩下,动作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
刘傲松知道,这绝对不是幻觉,绝对不是!是以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观。
他出手了,是一柄剑,看不见剑身,只有一道亮芒,闪烁的亮芒若青虹划过长空。
当有人发现刘傲松出手之时,刘傲松的剑已经攻入了那片乌云之中。
劲气,若惊涛骇浪般翻腾起来,浓浓的杀气似乎可使所有人窒息。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来自一处——那片乌云,充满死亡气息的乌云!
没有人会想象到它的可怕,就连刘傲松也没有,可是,当他的剑插入了这片乌云中时,他才知道这种感觉是多么的可怕和无依!
这一剑,似乎只是刺在一团虚幻的气陷之中,没有边际,没有着力之处,却又处处都涌动着无尽无期的力量,使他有若乘着一叶小舟飘游于大海的浪峰之间。
刘傲松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退,也必须退!因为这个对手的确太可怕了!
刘承福和刘承权的两柄剑刚好救了刘傲松。
就在一只无形的手钳住刘傲松的剑身之时,刘承福和刘承权的剑同时刺入,三大高手一齐出力,这一击绝对不能小觑,任何人都不能!
乌云飘散,钳住刘傲松长剑的是一只手,一只怪异莫名有若干尸般的手,就像是自坟堆中扒出的一截枯骨,但却长满了长长的指甲,晶莹剔透,与这双手极为不对称。
“啪!”刘傲松的剑断成两截。
“砰!”一声闷响,却是刘傲松的脚重重地踢在这神秘来客的身上。
“呀!”断剑的剑尖却深深刺入了刘傲松的小腹中,那神秘怪客似乎根本不在意刘傲松所踢的一脚,是以不闪不避,只是还以一剑!
刘承权和刘承福突觉神秘怪人的身子一滑,两剑自神秘人物腋下穿过,却并未对其造成什么伤害。
刘文卿见对方一出手就伤了刘傲松,禁不住大骇,挺剑疾戳,刘承禄的双腿直踢向那怪人的脑袋,数大高手同时夹击,威势之猛足以让人胆寒心裂。
神秘怪客再强横,但也仍是人,他亦不敢轻视这几大高手的联击。刚才刘承福和刘承权两人的联击,一下子就破去了他的幽冥幻境,使之原身暴现,他不想被这些人围住,那时,即使他的武功再如何厉害,也终免不了一死,一人之力如何能敌百名经过特殊训练出来的刘府家将?只眼前数位高手的联击已够让他头大了。
神秘人怪双肩一紧,夹住刘承福和刘承权的两柄剑,身子一旋,竟再次折断两柄利剑,身子化作一阵轻风般难以捕捉。
正当众人准备一拥而上之时,一道强光夹着“轰”的一声巨响,然后众人眼前一片黑暗。
众人睁开眼时,地上除了一片狼藉的魔门弟子之尸体外,那神秘怪人与赵青锋及费明已经不知所踪。
“松佬,你的伤势怎样?”秋月一眼就看见刘傲松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
“傲松!”刘承福一急,内劲贯入刘傲松的体内。
刘傲松缓缓睁开眼来,吐出一口浊气,苦涩地笑道:“好可怕的魔功,想不到冥宗会再现江湖!”
“冥宗?”刘承福和刘承权惊骇无比地问道。
“不错,刚才那人施展出来的正是冥宗绝学‘幽冥幻境’,不对……”刘傲松说到此处突地一顿,竟一手捂住伤口挣扎着站了起来。刚才那一剑之伤再加上自对方身体上所散发传至的死气,使刘傲松气息一窒,昏了过去,其实他所受的伤并非致命,经刘承福以真气理顺气血,就可以站起身来。
“怎么不对?”几人同时问道。
那些家将此刻却在四处搜寻赵青锋等人的踪迹。
“刚才我一脚踢在他的身上,自其身传来一阵沉重的死气,却似是邪宗的不灭法,更似是不灭金身的路子。”刘傲松脸色更显苍白地道。
“不灭金身!”刘承福若受雷击一般,呆立当场,心头更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之感。
的确,世间没有比邪宗之“不灭法”更邪的武功,也没有比冥宗更诡秘莫测的武功。
邪宗的不灭之法,可以借战意、灵魂和信念的不死,将之转移到一件物体之上,而使这件本来已是死物的物体具有战意、灵魂和信念,成为杀人的工具。当然这只是下乘不灭之法,而不灭法的最高境界,则是将战意、灵魂、信念和智慧练成不死的实体,从而可以在肉身死后,依然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生活,同样可以杀人。不过,传说除最初创出“不灭法”这种邪恶武学的始祖外,之后就无人能够练成,也幸亏如此。但若能练成“不灭金身”的境界,也已经足够让人心寒胆战了。
“不过,他仍未练成不灭金身之境,我可以感觉得出他脉搏里的气劲外冲。”刘傲松认真地道。
“我们快回去告诉老太爷,冥、邪二宗武学再现江湖,得尽快想出对策!”刘承权急道。
“对,我们收拾好嫁妆,回广灵!”刘承禄向众人吩咐道。
“那总管和小姐呢?”秋月担心地问道。
“至于他们,我们会另想办法。”刘承福道。
秋月与海燕相视望了一眼,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
剑痴诸人神色自若,似乎根本就不将自四面八方奔涌而至的敌人放在眼里,抑或是他们压根儿就是要使这些人赶来。
寨中各大小头目,带着各自的士卒,更有一帮逃难至暗月寨的凶人也赶了过来。
山道上片刻间人头攒挤,气势汹汹的寨卒很快就已经将剑痴六人围住。
众人虎视眈眈,一个个都似择人而食的野兽。
“饶刚在哪里?”剑痴的声音竟将众寨人的喧闹声给压了下去。
“你是什么人?竟敢来本寨扰乱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小头目怒气冲天地道。
寨中很快聚集了数百之众,可见暗月寨的实力的确大得惊人,在佔着压倒性的优势之后,这些人似乎并不想如此快就解决对手,甚至想玩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哈哈哈……他还以为自己是玉皇大帝呢!”
“瞧,那个矮子,像模像样的,也许还真是玉皇大帝的孙子老王八精呢……”
“哈哈哈……”众贼人七嘴八舌地调笑起来,一片哄闹,对六人毫不在意。
“都到齐了吗?”那矮人突然也说了一句话。
“嘿嘿,一只矮东瓜,瞧……呀——”这人话未说完,突然觉得喉咙一紧,惨叫之声尚未发出,脖子已经软软地垂在肩头,竟然没有骨头了。
也不是没有了骨头,而是骨头已经碎成无数的小块。
是矮人一只胖手的杰作,没有人想象得到那种速度有多么恐怖,因为矮人仍在原地,就像是从来都未曾动过一般,只是有人感觉到一阵劲风曾扑面而至,然后就发现那说话的人已经死了。
“矮门神风扬!”终于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因为此刻有人认出了这个矮人的来路。
矮人似乎有些惊异,没想到对方居然有人能叫出他的名字,这的确让他有些诧异。
目光所至,却是一名满脸阴鸷的老者,尖尖的下巴,瘦瘦的双颊,一眼就可辨出绝不是善类,矮人毫无表情地道:“你好眼光!”
“给我杀!”其中一个小头目终于忍不住怒火,狂吼一声。
“快躲!”说话者仍是那满面阴鸷的老头,因为他突然发现矮门神的手中多了一颗火红如鸭卵一般的圆球。
当众人尚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时,那颗鸭卵般大小的圆球已经在人堆中落下。
“轰!”一声震天的爆响,沙石乱飞,热浪扑面,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夹杂着血腥之气,在惨叫声的伴奏下四散飞射。
寨中的众山贼一片混乱,谁也没有想到世上竟然有这般可怕的武器。
强大的震波、冲击力,使得众贼心惊胆寒,就连箭都不知道放。
“轰!”“轰……”接连数声巨爆,山道之中混乱至无以复加的地步,没有人能想象得到这是怎样一种场面。
断肢残腿,四处乱飞,疯狂的爆炸拥有着致命的摧毁力,似是要将一切的生命尽数毁灭。
到了此刻,山贼们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可怕、什么叫做死亡,没有谁吩咐,全都拔腿飞跑。
山风极大,烟尘很快就被吹散,沙石也渐落,场地之间血迹斑斑,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死者,横七竖八地躺着,也有伤而未死的,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矮门神和剑痴等六人已经不再在场中,他们的身影皆出现在不远处的山道上。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但他们没死,那是事实!
犹未曾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中恢复过来的寨众全都失去了冲杀的勇气,没有人知道那之后还将会出现怎样的一种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