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通并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一段时间以来,几乎是在生与死的边缘中度过,人也变得无比镇定和沉稳,虽然稚气未脱,但也自有一番气派。
小厅之中光线并不是很暗,只是比外面清静多了,没有吆三喝四的场面。
小厅的背面就是玄武湖,碧蓝碧蓝的湖水和天空的色调是那么协调。
建康的天气与北方相比起来,那就要暖和多了,凌通本就不怕冷,到了建康,穿的衣服也便不多,虎皮袄都不曾穿,一身利落,看起来有着豹子般的活力。
小厅里布局极为典雅,更可嗅到窗外幽幽的梅香,只不过小厅中极有压抑感。
一张虎皮大椅上,坐着一个红光满面的老人,那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凌通三人,他身后立着的八名剽悍大汉更是个个木无表情,这也就是制造出小厅中压抑的主要原因。
这个老者就是玄武赌坊的老板张勇,一个曾经凭着实力赢回玄武赌坊的赌坛高手。
陈志攀是赌徒,甚至是天下第一流的赌徒,而这样的人,对天下的任何赌坛高手都有着极深的了解。
凌通大剌剌地在张勇对面的一张大椅上一坐,又向陈志攀打了个手式,萧灵自是不用说,早就坐下了。
陈志攀望了张勇一眼,边坐边问道:“张老板要我等前来可有什么指教?”
张勇本来凝于凌通脸上的目光再次移向陈志攀,淡淡地一笑,直截了当地问道:“朋友的来意可否直说呢?”
陈志攀似也没有想到对方如此直截了当,不由也笑了笑,道:“快人快语!”
凌通更不含糊地插口道:“我想开赌坊!”
所有人都为之一愕,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孩竟如此狂妄、如此直接,更说得那样认真、那样坚决。
张勇的脸色由错愕变成微怒和不屑,目光逼视着凌通,冷冷地问道:“小兄弟可知道开设赌坊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凌通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这是千古不变的至理,同时我做事不喜欢有人以所谓的代价来吓唬我。”
张勇身后的八名汉子个个面带怒色,凌通的语气的确让他们气恼,但却弄不清楚凌通究竟是何身份。
张勇也禁不住对眼前这个小对手另作估计,凌通所说的话虽然轻缓,但却透着一股无比的自信。
凌通的确变了很多,再非猎村的一个小顽童,所读之书,在他游历江湖这一个多月来完全地消化了,其实他开始变得深沉,虽然他的江湖经验和处世经验并不丰富,但他却深明狩猎之道。
“有时不考虑后果是一种极不明智的做法,不过听小兄弟的口气,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不知你对开设赌坊又有何见地呢?”张勇饶有兴致地问道。
凌通淡淡地笑了笑,却笑得极为灿烂和天真,这才悠然道:“在这个世道中,生存似乎比狩猎更麻烦一些。”
众人不由得又是一愕,却不明白凌通又怎会扯到狩猎上去了,连陈志攀都觉得有些突兀。
“此话怎讲?”张勇却似乎在深思,凌通的每句话都似乎出人意表,但又似都深含道理。
“狩猎只需要有实力就行,但干这一行,却不能只靠实力,还要靠权力,两者少一样,都只能做亏本生意。”凌通竟然答出连陈志攀也为之惊讶的话来。
凌通所说的,的确没错,在这种权力的夹缝之中生存,没有什么可以脱开权力的庇护,开赌坊尤其是如此。
张勇本想对这三人来个下马威,或是教训一顿之类的,一开始凌通就打乱了他的计划。
凌通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有些莫测高深,使他举棋不定,更不敢贸然行事。
“小兄弟所说十分有理,这个实力的确很重要,但却没有权力的支持就会处处碰壁,无从做起。听小兄弟如此一说,倒似乎这两个方面全都具备喽?”张勇笑容有些勉强地问道。
凌通想了想,突然问道:“不知道你们玄武赌坊值多少钱?”
张勇和他身后的八名大汉神色全都大变,张勇吸了口气,声音变得很冷地问道:“你对我们玄武赌坊有兴趣?”
“那是另一回事,我只想知道你们玄武赌坊值多少钱,也好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到底够还是不够。”凌通依然神色不变地道,目光毫不回避地迎向张勇的眼神。
张勇冷冷地道:“本赌坊从建筑到一切的设备,至少需要一百万两,你有吗?”
凌通心中暗暗咋舌,他哪里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那么多的银子岂是玩笑之语?
陈志攀也为之咋舌,当然,若在赌场之上,以他的赌术想赢一百万两银子,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对方绝对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若由张勇亲自出手,胜败也只能是五五之数。张勇风行赌林数十年,的确是一个绝顶的赌坛高手,想自他的手中赢回一百万两,凭借自己手中的这点赌资绝对不够,至少也得有八十万两的赌本,可这八十万两的赌本何处去找呢?即使转战天下,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不由得哑然。
张勇微眯着双眼望着凌通,并不言语,他要等凌通先说,不过也暗自佩服凌通小小年纪有如此胆子,虽然被一百万两之语给怔了怔,但并没有太久的震撼。
“如果我拿出了一百万两银子呢?”凌通突然道。
就是萧灵也吃了一惊,他凭什么可以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呢?虽然她王叔和她家有钱,可若让他们借凌通一百万两银子,只怕没人做得到。
张勇气势一弊,见凌通说得那么肯定和认真,他倒的确有些惊诧。
“那还得看我肯不肯将它让给你。”张勇冷冷地道。
“哈哈!”凌通突然笑了起来,道,“这就是了,就算我能够拿出一百万两银子,你也不一定会转让给我,而我们仍要在赌桌上见个真章,说实在的,我们没有胜你的把握,因此,打一开始,我就没想让玄武赌坊变成我的产业。”
陈志攀和萧灵都被凌通的话语惊得呆若木鸡,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凌通说出的话突然这般有条有理,更像是一个生意场上的老手,与昨日那痴缠的小孩子气完全不同,这的确让他们感到莫名的惊讶,也深感欣慰。
陈志攀心中涌起了一种极端奇怪的感觉,但凌通毕竟是破魔门的弟子,能够如此游刃于生意场上,的确让破魔门的所有人都感到万分的欣慰。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今日的凌通会表现的如此得体。
张勇微感得意地笑了笑,因为这话是自一个小孩的口中说出,反而显得十分真诚、十分自然,没有一点做作,虽然凌通也许并不是一个赌坛高手,可他所显出的那种莫测高深的感觉,让人无论如何都产生一种信服之感,更难得的却是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张勇想不起这小孩究竟属于哪一府之人,但绝对极有来头,单凭自凌通口中那么自然地说可以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就可以看出。
“那小朋友又想怎样呢?”张勇的语调缓和了不少,更透出一股欣赏之意,一个小孩能表现出这般的气度和手腕,的确让人感觉到可爱。只要对方不会成为自己的敌人,那这样有意思的朋友多结一些又有何妨?这是张勇生存的原则,同时也因凌通刚才那一句话,而对凌通深深地产生了一种好感。
凌通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露出一个很自然的笑脸,毫不掩饰地道:“我并不善于经营赌坊!”
众人又为之一愕,如果说对方不善于经营赌坊,那他又为何对赌坊会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呢?也让张勇无法理解。
“但我相信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开始,任何人并非天生就会做这一行,所以我没有理由让自己不做这一行……”
张勇打断凌通的话道:“如果你不善于经营赌坊,那肯定只会是有亏无赚!”
“我知道,我自然不想出现这样的场面,所以今日才会来玄武赌坊!”凌通并不为之所动,悠然地道。
众人又产生了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凌通说出的话的确让人无法摸清其底细,而使得张勇也感到有些意外。
“此话怎讲?”张勇淡淡地问道。
凌通伸了个懒腰,道:“张老板认为这是待客之道吗?难道连杯茶水也没有?”
陈志攀也为之哑然,想不到凌通更是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居然将这种敌对的场面化成了拉拉家常,自己也一下子由敌人变成了客人。连萧灵也感到意外,对凌通更是佩服不已。
张勇本是想给对方一些教训,所以小厅之中并没有准备什么,可是凌通这么一说,倒真的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了,向左后挥了挥手,一名大汉立刻行了出去。
凌通这才缓缓地道:“我来玄武赌坊,是为了求经取宝,玄武赌坊能成为皇城之中三大赌坊之一,自有其过人之处,它的主人至少对于经营赌坊是绝对有心得的,对吗?”
“这个当然!”张勇自豪地道。
“这就行了,我不会经营,只要张老板与你属下会善于经营就行了……”凌通说到这裏突然打住。
“你想与我合作?”张勇也是老江湖,岂会仍听不出凌通的话意之理?
“不错,但请张老板别误会,我对玄武赌坊不想有丝毫染指,除非张老板愿意,否则,我绝不会插足,我想合作乃是在玄武赌坊之外的地方合作。”凌通笑着解释道。
张勇松了一口气,脸色舒缓了很多,目中射出奇光,盯着凌通。
凌通并不回避。
伙计敲门送来了茶点,这才解开了这尴尬的局面,那出去的汉子回来后,在张勇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
张勇的神色变了变,旋又恢复正常,也稍稍缓和一下语气,打个哈哈笑道:“原来是小郡主和靖康王的客人,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哈哈,张老板真是厉害,我们故意隐瞒身份,仍逃不过你的耳目。”凌通笑了笑道。
“这也是开设赌坊必须做到的一点,既然你是靖康王的客人,又有小郡主在,有话就直说吧,你需要怎么合作?”张勇似乎想通了什么,客气地道。的确,在皇城之中,最不能得罪的人除了皇上和皇后之外,就数靖康王,想要在皇城中立足,那便不能得罪靖康王,除非你有足够的后台,才可以不卖他的面子。
“我就知道张老板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我想在秦淮河上再开一家赌坊。当然在规模之上,也不一定会小于玄武赌坊,这赌坊的老板是我,但张老板也需要投一些资金和人力去帮我管理,到时按照一定的比例分红,这就是我的初步构思。”凌通语出惊人。
的确,凌通所说的合作方式本就很新鲜,也是以前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合作方式,更让人感到惊讶的,却是凌通想在秦淮河上建造一座赌坊,若是有玄武赌坊这样的规模,那岂不是摆明与“至尊赌坊”争生意吗?而凌通只是一个小孩,如何可以拿出如此多的资金?
张勇也不由得对凌通所说的合作方式大感兴趣,但犹豫地问道:“可是这样岂不是会与‘至尊赌坊’争生意了?”
“天下的生意,是天下人做的,没有竞争也便没有活力,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争不争的问题,客人选择什么地方去赌,那还得凭他们自己的目光和判断决定,客人至上,我们必须尊重他们的意见,尽力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服务,使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就行。其他的问题实在没有必要考虑太多,难道张老板不觉得应该这样吗?”凌通似乎颇有经验地道。
张勇只得点点头,凌通所说的话的确是无可反驳的,但是心中却有些顾虑,那就是“至尊赌坊”的后台,是以,他没有应声。
凌通神秘一笑道:“张老板有太多的顾虑,其实这是没有必要的,我之所以将新赌坊冠在我的名下,就是让一切官场的问题由我去摆平,你只需负责经营的事宜,就算会得罪一些人,也是有限的,这一点难道张老板还会不明白?更何况,玄武赌坊一直以来都在受着其他两大赌坊的排挤,我们如果联手,立刻可使势力均衡起来,甚至有着压倒性的实力,也可以一洗往日的窘境,何乐而不为呢?以张老板的实力,赌坛之上又有几人能及?”
面对凌通极具挑逗性的话语,张勇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考虑这样将会出现怎样的后果,将会面对怎样的局面,而若不应允,那他所面对的又会是三家赌坊的冲击,说不定眼前这小孩,一怒之下将赌坊建在菱州或其他几州之上,那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他绝对不想再多加一个敌人,如果一个合作的伙伴与一个敌人,他当然会选择前者,何况事实也是这样,“至尊赌坊”与“通吃赌坊”嫉妒他生意之好,在很多场合之中都有联手排挤他之势,而眼前这个小孩的加入是否就能够扳回平衡之局呢?
“你准备怎样合作?”张勇问道。
凌通想都不想,似乎早就做好计划似地道:“我们可以把投资分作十成,我们可以是七三的分法,即一百万两银子,我出七十万两,你出三十万两;也可以八二分法,但一切的操作和营运便由你玄武赌坊去主持,至于江湖和官场上的一些问题,就不用你们负责,而我们分利却是按照六成半和三成半,抑或七成半与二成半的分法,那半成是对你们负责为我们操作运转所给的红利。但这十成之中,你最多只能占三成的投资。”
张勇哪听过这样的合作方法,但对方提出的,也的确不失为一个绝妙的合作方法,这样双方都出资,就不会有任何一方能从中拖后腿,只是他很难想象,怎么凌通的脑子中会想出如此的合作方式,但无论怎么说,这对他绝对是有利的,要知道,赌坊和青楼乃是世道中获利最快、最高的,几乎可与贩卖私盐相比。一年获利上百万两银子并不是一件什么很难的事,当然,那得规模大,像玄武赌坊,每年便可获利近百万两。
“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呢?”张勇此刻才记起自己似乎仍忘掉了最重要的一环,一直以来,都被凌通的话给震住了,意忘了询问对方姓名。
“哈,我叫凌通,这位乃是百年前赌坛第一高手‘千手如来’的再传弟子陈志攀。”凌通落落大方地介绍道,显出一派老练的样子。
张勇一惊,再次打量了陈志攀一番,又望了望陈志攀端茶的手,道:“难怪会有如此高名的赌术,张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好说,好说,张老板的赌术才是名闻赌坛呢,后辈晚生,怎敢并论!”陈志攀也难得谦虚地道。
张勇却没有听说过江湖中可有个姓凌的什么高手,更没有什么大人物是姓凌的,对凌通不禁微微有些莫测高深,有些怀疑地问道:“凌公子的尊上,不知是哪位高人呀?”
凌通神秘地一笑道:“这个说出来张老板也不会听说过,这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重要的却是我是否有这个实力拿出这么多银票,不妨直说了吧,这次出资之人更有靖康王府,所以有些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去考虑。”
听凌通这么一说,张勇立刻安心了不少,如果眼前这个小孩真有靖康王在身后出资的话,那一切的事情的确就很好解决了,凌通能够拿出如此多的资金也就并不为奇了。
“这是靖康王给你下的帖子!”说完凌通从怀中摸出一张镶有金边的红帖递给张勇,在陈志攀和萧灵无比惊讶之时,又道,“他邀请你明日前去靖康王府做客,顺便商量合作事宜,明日我会给你一份具体合作的计划,只待张老板今日一句话。”
张勇翻开金帖,哪还会犹豫,道:“好,我愿意合作,你回去敬告王爷,明日我张勇一定准时赶到,再向王爷请安!”
“好,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明日你就会看到一份详细的合作计划和一些规章条例,到时候大家再作商谈。”凌通欣慰地拍了拍手道。
“那就有劳凌公子了。”张勇诚恳地道。
“应该的,今日就到此为止,告辞了。”凌通说着适时地立身而起。
萧灵二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送公子一程!”张勇极为客气地道。
一边的伙计拿出一卷银票,恭敬地道:“大爷,这是你的筹码所兑之银票,请清点!”
陈志攀哈哈一笑,伸手抓过银票,从中取出一张,道:“给你的!”这才将银票纳入怀中。
蔡风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如此追下去,的确难以找到头绪,这凶手似乎是走水路而行,如风到了龙元集附近的河边,竟然再也无法嗅到元叶媚留下的气息。
蔡风只能赌,如果对方不是向北方而行,那么,就不可能向龙元集进发,否则便可直接向怀远方向行走,而这条河的另一头也是怀远,对方并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地绕个大弯再到怀远,这的确没有必要,因此,蔡风只会赌对方向张家铺的方向行走。所以他唯有沿河强追,幸亏有狗王如风和野狗王天网,否则就有些麻烦了,若是对方在另一岸登陆,就会把人追丢,所造成的后果便将不堪设想,是以蔡风的心中十分着急,但这也全都是无可奈何之事,他无法改变现实。
生命就像是与人开玩笑一般,总会给你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故。
蔡风绝对想不到,由刘承东及刘家的几位好手,又有杨擎天和颜礼敬两人相护,居然还是出事了,以他们的实力,又有多少人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一点呢?的确让人有些费解,同时这神秘的敌人也的确不容轻视,而此刻蔡风自己身边又有凌能丽和元定芳二女,会不会再节外生枝,让他难以兼顾呢?
此刻蔡风竟隐隐感觉到此次似乎不该将二女带在身边,但此刻自是更不能让她们独自离开,只能尽心尽力地去保护她们,哪怕是再苦再难。
天涯路远,不是天涯也会有路远之时。
萧衍没有想到,从临怀返回建康的路会如此之远。
或许并不远,远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很要命的感觉,抑或是因为他受伤太重之故,或许也不是,但他已经后悔了。
他后悔不该去冒这个险,也许,这就是生命游戏的无奈之处,他更有些不解,事情为何会弄成这样。
当然,这样并不是指蔡风和蔡伤演的戏,而是比蔡伤和蔡风所演的戏更可怕。
萧衍有些无奈地望了望滁州城,这是他的土地,裏面是他所辖的子民,可这一刻却有一种有家难归之感。
被血染红了衣衫的抗月坚定地道:“皇上,让我去城中搬救兵!”
萧衍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没用的,在入城的路口,他们一定设有高人,他们又有猎鹰为眼线,我们完全无法逃脱他们的视线,再说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批人究竟会是什么人呢?竟然如此阴魂不散!”叶倩香的发髻也有些松落,一脸风尘之状,虽然高雅美丽依旧,却无法掩饰疲惫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