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院厢房里,傅兰芽仍想细问林嬷嬷那位丽人之事,可林嬷嬷却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疑心自己记岔了,怕再说下去会引得傅兰芽胡思乱想,怎么也不肯再往下说了。
傅兰芽起先还不肯罢休,但见林嬷嬷态度坚决,又想着十年光阴并不算短,记忆出现差错不足为奇,故也就作了罢。
主仆二人刚净了手面,便有穆家下人前来送晚膳。
林嬷嬷应声开门,越过家仆的肩膀,不经意间瞥见廊下站着两个黑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认出是李珉和另一位叫陈尔升的锦衣衞。
他二人一左一右立在台阶上,看着像在闲聊,实则将傅兰芽主仆的厢房给围了个密不透风,旁人若想进来,势必得先绕过他二人。
林嬷嬷看得心中一定,昨夜小姐那番话果然起了作用,平大人虽然人在外头喝酒,倒不忘安排旁的锦衣衞护她们周全。
等穆家下人将膳具在桌上布好退下,林嬷嬷便将刚才所见悄声告诉了傅兰芽。
傅兰芽执箸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道地看一眼窗外。
这座小院坐北朝南,约有十余间厢房,除去被拉去饮酒的平煜和王世钊,其余锦衣衞一个不少,全都在此处。依照这些人的身手,这座小院已然算得上铜墙铁壁。
再加上穆家在云南盘踞多年,穆王爷素有铁腕之名,穆王府守备森严的程度可想而知。
在这等重重防衞下,平煜却仍不敢掉以轻心,特让李珉和陈尔升守在厢房门外……
她心中浮现一丝不安,昨夜在房中时,平煜对跟那位夷人交手的经过闭口不谈,可照眼下平煜戒备重重的情形看,那怪人似乎有什么地方让平煜格外忌惮 。
她努力回想那晚怪人的形貌,沉吟不语,她虽然跟平煜只打了几回交道,但心知他并非畏手畏脚之人,不知那夷人有什么了得之处,要让平煜这般慎重。
林嬷嬷却不似傅兰芽那般多思多虑,眼见外头有锦衣衞守衞,一顿饭竟吃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见小姐吃饭时只顾着出神,怕她有损脾胃,忙替她夹菜盛汤,将她的注意力拽回来。
饭毕没多久,穆家下人给每间厢房送来热水,傅兰芽所在的厢房也没落下。主仆二人也沾光好好洗了一回身。
换上寝衣,傅兰芽瞥瞥窗外,院中已然掌起了灯,门前依稀可听到李珉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看样子,在未得平煜准许前,他们不会自行回房歇息。
她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不管平煜出于什么考虑做此安排,她都不想再亲历一遭那晚的情形。有人在外守护,总比毫无防备来得好。
她躺到床上,默默将薄薄的衾被拉高到胸前,收买周总管之人,她始终没有头绪。有心从平煜嘴裏打听一二,可此人太过精明,根本不可能给她机会旁敲侧击。
她想了一番无果,索性换个思路。
那晚从杀人到平煜搜身,时间算短。他之所能在那么快猜到幕后之人,会不会是当晚的情形给了他某种启示?
她忍不住细细回想当夜院中的景象,可许是连日舟车劳顿的缘故,没等她找到答案,睡意便如高高的海浪席卷而来。
她强撑了一会,久等林嬷嬷不来,不耐地翻了个身,到底没能抵挡住睡意,睡了过去。
一觉深沉,直到一股刺鼻的焦味直冲鼻端,将她从梦中惊醒。
“小姐,着火了!”林嬷嬷满脸惊惶,慌手慌脚推着她的肩膀。
她愣住,心跳停顿片刻,抬目一看,就见窗外红光冲天,巨大的哔啵声不绝于耳,白厚的浓烟如同浮浪,正不断地从门窗的缝隙中滚滚而入。
王世钊无聊地打了个呵欠,不满地睨一眼已有三分醉意的穆承彬。
不知是不是府中世子妃正在卧病的缘故,穆承彬跟他们干巴巴地喝了一晚上酒,席间连个唱曲作乐的妞都没叫,真叫无趣。
他倒也不一定是要女子作陪,毕竟有傅兰芽那样的美人珠玉在前,什么样的女子能叫他提得起精神?
只是他白白被晾在旁边一整个晚上,连个说话解闷的对象都没有,委实有些不耐。
想到傅兰芽,他心中一堵。
未几,懊丧地抿了口酒,抬眼一瞧,便见穆承彬在平煜和邓安宜之间左右逢源,时不时地用话题引着二人搭话。
他看得再明白不过,穆承彬如此作为,无非是想做和事佬。
平煜眼下自是不理不睬,可架不住这帮人轮番上阵,如果有朝一日,平煜真被说动,平邓两家关系就此缓和下来,日后平煜有了邓家这样的妻族,于他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念头转过,他有些坐不住了,邓家对这桩亲事一直未肯放手,除了有皇后在当中转圜以外,恐怕也少不了邓小姐自己锺意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