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见平煜起了身,赤着脚便往净房走,意识他预备冲凉,便告退,打算找陈大夫做安排。
谁知刚到走廊,就见邓安宜站在隔壁门口,身后跟着个小老头,那老头手上拎着药箱,看着像是大夫。
邓安宜脸含愠意,对陈尔升道:“她虽是罪眷,到底也是血肉之躯,脚受了这么重的伤,怎能放任不管?我不过让大夫给她看看脚伤,又不会做旁的举动,尔等自可在一旁看着,何至于拦着不让诊治?”
陈尔升繃着脸,只道:“不合规矩。”说什么也不肯让邓安宜身边的大夫进屋。
李珉心知早上大夫来时,陈尔升并不在场,对平煜已找人给傅兰芽看过病并不知情,见邓安宜显然一时半刻不打算作罢,便要上前,好应对邓安宜几句。
这时,隔壁房门打开,那位林嬷嬷出来了,她满脸含笑看着邓安宜道:“多谢邓公子关照,早上时,李大人已请了大夫过来诊治了,就不劳烦邓公子了。”
邓安宜脸上诧色闪过,飞快往平煜的房间扫了一眼,不过眨眼功夫,又恢复温文的笑容,看着林嬷嬷道:“既如此,那便请傅小姐安心养伤,我先行告退了。”
李珉见状,皱了皱眉,刚迈出一步,听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见平煜赤着脚站在净房门口,上衣已经脱了,光着膀子,身上只着亵裤,似是听到了外面的争执,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悦,冷声对他道:“替我转告邓安宜,从今日起,他和他们永安侯府的人不许靠近罪眷一丈之内,违者当劫掳朝廷钦犯者论!”
说完,重重将净房门关上。
到了晚间,平煜正在房中用膳,李珉拿了封信进屋,道:“大人,我二哥的朋友回信了。”
平煜接过,展开信看完,久久未出声。
李珉忍不住道:“大人,信上怎么说?”
平煜将信扔在桌上,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淡漠道:“昨夜夜袭客栈的那帮刺客所用的长刀是东蛟帮特制的银蛇刃,只有东蛟帮的人会用这种武器。”
李珉恍悟,怪不得那些刺客的武器那般怪异,以往从未见过。
可是东蛟帮又是什么来历?他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确定没在二哥和平大人口里听过这个名字。
二哥从小便习枪弄棒,认识不少江湖人士,后来还因缘际会,拜了所谓的武林盟主为师,对江湖上叫得出名字的帮派,比谁都清楚。可这些叫得出名字的帮派里,并没有东蛟帮。
“信上说,东蛟帮二十年前便退隐江湖了。”平煜抚了抚眉头,神情渐转凝重,重新执信来看,那晚秦掌门所说果然不差,最近奔来云南的,有不少是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门派。
譬如那位镇摩教的左护法,就曾闭关十年。如今重新复出,理由多半跟其他帮派如出一辙。
“似乎有人在江湖上散播了什么传言,这才引得这些久未露面的帮派重出江湖。”他道。
李珉愈发好奇了,“什么传言。”
平煜不答,心底冒出一个早已存在的疑问,如果王令想要对付傅兰芽,早在诺大一座傅府只有傅兰芽一人的时候便可下手,何必在进京途中再费心费力的做手脚?
王令收买了那位周总管,却迟迟不动傅兰芽,只一路暗中窥伺,而等到江湖上各路帮派先后出动之后,他东厂的人马却又不见了踪影,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他思忖良久,最后从怀中取出火折,将那封信点燃,看信纸被火苗烧得蜷成一团,眸中涌动着意味不明的暗潮。不管王令到底要做什么,既然信上言明秦门及附近几个帮派均未参与此事,不妨将这几路帮派收拢在一处,对付镇摩教也好,掺和傅兰芽之事也罢,既然水已经浑了,何妨将水搅得更浑些。
“替我给秦门递个话,明日上午,请他们来客栈议事。”他抬眼看向李珉,“情势太复杂,如今已出现了镇摩教和东蛟帮两个帮派,再在此处继续逗留,不知还会出现什么意外。你去看看王同知伤势如何,若是不行,我们后日早上先行一步,让他留在六安继续养伤。”
李珉应了,下去安排。
晚间天气炎热,傅兰芽沐浴完,刚在床边坐下,忽听外面窗户传来一声轻咳声,她微怔,忙扶着床栏起身,从床前衣架取下外裳匆匆系上,心下讶然,这才什么时辰,平煜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
她穿好衣裳,扶着床栏,带着询问的口气道:“平大人?”
平煜在窗边立了一会,见傅兰芽语气里没有要他避讳的意思,便进了屋,并不看她,只道:“我来是告诉你一声,临时有变,我们后日一早便需启程。”
临时有变?傅兰芽眸中闪过什么,片刻之后,应了一声:“知道了。”
若在往常,她免不了费一番心思引他开口,以便从他的话里推敲一二,但连续几次他的态度都冷硬如石头,不但没套出话,反倒惹来他的冷言冷语,尤其今日之事后,她担忧父亲,心绪不佳,实在懒得再浪费时间跟他周旋。
平煜等了半晌,没等来傅兰芽开口,原以为以她的性子,定会想方设法在他面前旁敲侧击,至少也会询问几句,可是出乎意料,傅兰芽再无下文。
忍不住转头一看,见她静静立在床旁,面色无波,看得出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打算。
他忽然语结,盯着她看了一会,转过身,没好气道:“今日太乏,我想早些歇息。”
林嬷嬷这时正好从净房出来,听见这话,吃惊道:“平大人,这么早便要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