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那人面容,傅兰芽一讶,竟是永安侯府的人。
难道帐中竟是邓文莹?
她一向跟邓安宜形影不离,为何会到了平煜这边的帐营安置。
邓安宜呢?去了何处?
她满腹疑惑,在帐中又等了一个时辰,只听外头交战的声音越发惨烈,直如怒吼的海浪,一声高过一声,显见得交战处已离神庙越来越近。
她心中焦虑顿起,再出帐往外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朝阳已被高高的日头所取代,而神庙门口原本严阵以待的军队仿佛湖心被投入一块巨石,掀起了巨大的浪花,再也平静不下来。
王令厮杀了数个时辰,内力毫无滞缓的迹象,三千营的数千军士更是上下一心,与明军拼死抵抗。
又因皇上就在王令手中,众军士投鼠忌器,竟叫王令瞅了破绽,一路杀到了部队前方。
眼看要掠到神庙门口,平煜和秦晏殊从两侧夹击而来,齐齐攻向王令。
而已等候多时的洪震霆、李由俭等人也拔剑出鞘,齐齐加入战局。
要想拿下王令,弓箭手等常见的法子根本不管用,唯有贴身肉搏尚有一丝胜算。
洪震霆功夫最为出众,抢在众人前头一掌劈向王令的后背,刚一触上他衣裳,只觉一股阴寒至极的内力窜至掌心,仿佛被冰水一路灌到心房,激得他打了个冷颤。
他大吃一惊,旋即收回掌力,往后一翻,捂着胸口落在地上,趔趔趄趄退了几步,方定住身形。
惊疑不定地想,谁能想到五毒术练至顶级时,竟这般出神入化,不怪这门阴毒功夫久未在世间绝迹,想来有人明知道这功夫会损伤精气,为了练就一身绝世功夫,依然义无反顾地进行操练。
亏得他底子奇厚,才未被那股怪力伤及心脉。
思忖间,王令已一掌抓向神庙前的一名军士,活活将其剜心而死。
速度之快,手法之残忍,令人乍舌。
若不是有平煜和秦晏殊阻拦,门前军士定会被王令所击散。
忽睹见李攸也鬼魅般蹿至王令身后,看样子,也打算效仿他方才的法子偷袭王令。
他面色一变,忙喝道:“快退下。”
李攸师从八卦门,内力跟他一脉相承,连这个师父都无从抵御王令,更遑论李攸。
眼见李攸已来不及撤回,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忙要不顾一切一跃而起,将李攸抓回。
恰在此时,李攸肩膀旁忽然生出一臂,一把揪住李攸的衣领,将其远远抛开。
他定睛一看,见是平煜,不由大松了口气。
李攸冷不丁被人暗算,狼狈地从半空中跌下,险些摔个倒栽葱,待看清是谁将他抛下后,顿时明白过来,心中感激,嘴上却破口大骂:“平煜!你别逞能,这鞑子可不好对付!”
平煜一心要将皇帝从王令手中抢回,虽听见李攸的骂声,却无暇接话。
那边白长老也忙将李由俭拉下,远远退开,喘着气道:“李将军,你别不服气,五毒术乃天下至阴至毒的功夫,练到这鞑子这境地,内力堪比寒冰,我等与其相拼,除了白受折损,根本无从抵挡,唯有赤云丹滋养出的内力可与其相克——”
说罢,他看向平煜和秦晏殊的背影,暗叹一声,可惜,两人光有内力支撑,招数上却无法破解五毒术,以致久久无法将王令拿下。
白长老的话传到王令耳中,王令顿时心头火起,赤云丹乃是北元至宝,随着元灭亡,本已无处觅踪,谁知竟被努敏偷偷藏下。
平煜和秦家小子的内力来得这般奇怪,不用想,定是努敏传给了她女儿,她女儿又转赠给了平秦二人。
他修炼五毒术近二十年,吃了多少苦,本以为已天下无敌,没想到末了,竟又横生枝节,想到此,他目光中戾气陡然暴涨,阴恻恻地四处找寻傅兰芽的身影,厉声道:“努敏的女儿呢?”
二十年前,努敏害他跌落陷阱,让他从此不能人道,他无奈之下,不得不习练五毒术。
没想到二十年后,努敏的女儿竟又来他的好事。
他只觉光将这对母女打为任人觊觎的“药引”还远远不够,惟有亲手将她们的心挖出,让努氏一族彻底绝脉,方能解恨。
谁知找寻一晌,未找到傅兰芽,竟不小心瞥见一个老熟人——林之诚。
林之诚的相貌跟他记忆中一般无二,只是身形格外痩削,面色也不好看,似受了内伤,双目阴沉,紧紧盯着他。
跟二十年前一样,林之诚背上背着两个灰扑扑的包袱,一望便知里头正装着那对双生儿的骸骨。
他双眼一眯,看来此子依旧对当年双生儿之死耿耿于怀,不由一哂,此人生就一个绝顶聪明的脑子,于武学上更是不世出的奇才,可惜遇事偏爱钻牛角尖,也不知这些年白耽误多少功夫。
如今又受了内伤,更不足为惧。
想到此,他目光里透出一抹轻蔑,刚撇过头,忽听林之诚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攻他右肋下的神隐穴。”
诸人皆是一怔。
王令却暗道不妙。不好,他怎忘了,当年林之诚一对龙凤儿死于他手,以林之诚的性子,恐怕一日都未放下这份仇恨,此人又善拆解招式,纵算内力无从跟他一较高下,难保不会细细钻研五毒术招式上的破绽。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平煜忽然一旋身,屈肘狠狠撞向他右肋。
应变之快,让他措手不及,原本密不透风的招式终于露出颓势,狼狈万分往旁一退。
一回头,恰对上平煜含着讥讽的黑眸,心中大恨,此子恐怕天生便是他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