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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船沿着既定的方向一路前行。
机械操纵的沙船没有迟疑也没有停留, 当然不会为船客的落海恋栈流连。按照这个速度行驶下去,很快, 它就能把落海的杀魂远远地甩在身后。
不行……那样的话,杀魂会淹死……
叶争流单手按在胸前的伤口处,勉强止住血流,然而黏腻温热的鲜血,还是断断续续地从她胸前的伤口里流淌出来,染湿叶争流的每一道手指缝, 啪嗒啪嗒地打湿甲板和下裳。
她勉强支撑起半个身体,挣扎着把自己的重量都压在船舷上。叶争流的肺腑刚刚遭受了慕摇光的一记重刺, 坐起来的那刻疼得眼前发黑,就是呼吸之间,都会扯得伤口生疼。
但即使如此,有些话也必须要说。
杀魂不善水性,上次他意欲出逃, 就是被大海的天堑阻拦住了脚步, 结果才被慕摇光亲手捉拿归案。
“放松身体, 躺着不要动!”叶争流趴在船舷上,断断续续地, 把告诫一个字一个字地从自己的齿缝里挤出来。
她说话的声音只要稍微大声一点, 肺腑发力, 便会牵动胸前的伤口。叶争流每吐出一个音节, 刀伤便立刻涌出一股鲜血, 水龙头一般地浇在叶争流的手掌之上。
她的血明明是热的,却无法温暖自己按在胸前的手。
眼前的视野已经开始发花, 叶争流缓缓闭上眼睛:“你会飘起来……放松四肢, 坚持住, 坚持住……”
“说得不错,坚持住,叶姑娘。”
慕摇光从船尾走回船舱,合拢的折扇从容地压在叶争流的肩上,一寸一寸地把她重新按倒在甲板上。
“不要坐起来,躺着的话,血流速度会慢上一些。”慕摇光在叶争流身边蹲下,低头对她友善一笑:
“姑娘坚持住,我这就为你处理身上的伤。”
叶争流没有力气和他打嘴仗,闻言只是露出了一丝冷笑。慕摇光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了什么,再开口时声音里便饱含里几分歉意。
“你们二人合力意欲围攻于我,我就只能先制住姑娘。惭愧,令你受伤本不是我所愿。叶姑娘若要怨恨我的话……”
这一番道歉听来情真意切,然而临到末尾时,慕摇光的话音竟然诡异地一转:
“……姑娘若是为了这点小事就怨恨慕某,那我又该何等地怨恨姑娘呢?”
慕摇光扯开叶争流捂着心口的手,一边闲聊一边压住了叶争流的肩窝附近的血管。他医术竟然极佳,一按之下,涌流的鲜血立刻止住。
如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叶争流和慕摇光的面孔相隔咫尺,只要她睁开眼睛,视野里便必然是慕摇光撩起肩头披散的发丝,俨然含笑的模样。
“说起来,叶姑娘一直都欲杀我而后快吧。”这不是一个问句,因为慕摇光根本没用疑问的语气。他缓缓感慨道:“你看慕某就没有你这样狠心……”
话音刚落,两人之间骤然传来一钟利器入肉的独特声响。
叶争流的身体猛然一颤。
那一刻的所有挣动,都在眨眼之间被慕摇光单手按下。叶争流齿缝里丝毫没有泄出多余的声响,不肯给眼前之人看到半分笑话,只是一脸狰狞地咬紧了牙关。
慕摇光摇头,神色里全是遗憾之意。
他信手拨了拨钉进叶争流左肩的长箭箭尾,望着叶争流额头大颗大颗滚落的新鲜冷汗,表情里也没什么高兴的意味。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来自玄级练子宁的技能,“上林飞箭待秋鸿”。
自从抽到这张卡以后,叶争流就一直把它当成普通攻击使用。这还是第一次,一箭发出不但没有沾到敌人的衣角,而且生生地钉透了她自己的肩膀。
“姑娘忘记了吗,我和你说过的……凡是我见过的招数,对我就不会有用了。”
慕摇光的笑声隐约散落在叶争流的头顶:“不过我也知道,姑娘当然不会信我,就像我不信姑娘真的能抵抗住我的香。”
慕摇光削断箭杆,单手托住叶争流的后脑,很是温柔地让她枕在自己膝上。
他从叶争流后背和船板间的缝隙里探入一只手,替叶争流从背后拔出了那根长箭,动作干脆利落,没让叶争流遭多余的罪。
“你看慕某就没有你这样狠心,即使明知道姑娘要杀我,还是要替你治伤。”
手里托着染血的半根箭头,慕摇光垂着眼睛捻了捻,感受到黏腻的鲜血沾上自己的指缝,他的眉头不经意地一皱,回手把箭头丢进了海里。
慕摇光想象不到,在叶争流心里,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但是无论怎样,他可不会轻敌小瞧这位叶姑娘。
从慕摇光获得第一张卡牌开始,他在叶争流手里吃过的亏,论次数简直能超过慕摇光前半生的总和。
第一次,是他想用普通的迷魂.香盗取情报。
只是慕摇光没能料到,叶争流的意志极强,竟然生生从技能中挣脱出来。
于是第二次,他对叶争流用了最高等级的那道香。
——结果却被叶争流另外用了一抹奇香反制。
足足三天三夜,慕摇光在脑海里反复回忆起整件事的每个细节,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要知道,他的香技来源乃是疯狂之神的赐予,神明之力即使经过削减,也不是凡人能够轻易及得上。
叶争流究竟个是什么来历?她要效忠于何人座下,身怀怎样的利器,才能使用出更加厉害的香?
慕摇光捏着叶争流这枚烫手山芋,竟然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若说叶争流是个心机深沉之辈,偏偏她还很有几分不该有的良心。假如说她是世家大族出身,可叶争流分明对卡牌知识一无所知。
她奇怪得仿佛是一个……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什么东西,偏偏她自己却对此习以为常。
就像是海里的水母并无什么特殊之处,渔民在沙滩上看到都懒得捡起。可若是把它运入内陆,便成为街头巷尾,万人争看的奇珍。
慕摇光拿着叶争流实在烫手,于是只好把她打发给疯狂之神。
既然叶争流除了出岛别无所求,而且也不想求到慕摇光的头上,慕摇光就只好给她创造需求。
关于如何从一位疯神的印记下逃脱,这种事她只能来求助慕摇光。
那天半夜,他们两人在神龛前相见,慕摇光本来想以气氛引诱叶争流拜见神女,让她成为疯狂之神标记的信徒。
只是,不知是出于自身的谨慎,还是因为全无对神明的敬畏,叶争流从来没有拜过那尊神像。
事已至此,慕摇光唯有再进一步。
他把叶争流逼到进退不得的境地,然后给她指出唯一的一条路,告诉她用血可以打开楼里唯一的密道。
——无论叶争流是用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血,人血都会使那尊神女像瞬间发狂。
然而,令慕摇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叶争流她……他妈的叶争流拿了一块煮熟的鸭血,直接给神女像的眼珠子抹上了!
慕摇光:“……”
神女像确实发狂了,神女像是冲着慕摇光发的狂!
他这个神使护卫不利,竟然使得神像遭到如此玷污。疯狂之神这种一等一的疯子,当然不肯轻易放过慕摇光。
即使是以慕摇光的本事,哄好那尊神像都很侥幸勉强。
至于刚刚和岛主交战时,一个交战关头迷惑心神的技能,简直不算什么事——叶争流只不过是要他死而已,她想弄死自己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倘若上次惹怒了疯神,后果才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慕摇光活到现在这么大,唯独在叶争流的手里吃过这样多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