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敌媚功(2 / 2)

落月迷香 四叶铃兰 8405 字 2个月前

眼见顾不迷已经不爽地眯起了眼睛,实在不想看到他不爽之后—曲终了满大街都是横卧的尸体,暗香依依抓耳挠腮灵机一动,突然伸手挡住了少女的视线。少女察觉到她有意阻拦不让自己继续偷瞧那位出色的紫衣男子不由得脸更红了。本就以为暗香依依与顾不迷是一对,当下见暗香依依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还以为暗香依依吃醋了,便再不敢看顾不迷。

顾不迷自然看到了暗香依依突兀地伸在眼前的手,瞥了她一眼,却没什么言语表情。

正在等老妇人煮馄饨,便见一群男子呼啦啦走进小摊子,听得其中一人大声道:“交租!交租!”

暗香依依转头望去,只见一群灰衣男子进了馄饨摊,挡在少女和老妇人面前,气势凌人地伸手要道:“市税、地钱共五十钱,要想继续摆摊就马上交钱!”

来者着装整齐划一,可一看就知并非官府中人,暗香依依暗道:地痞流氓收保护费?怎么什么年头都有黑社会!

暗香依依蠢蠢欲动,暗想自己如今学会了一身武艺是不是应该展现一下侠女风范,救贫苦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岂料还未攒足勇气站起来,便听顾不迷道:“他们都是本教的分坛弟子。”顿时泄气地坐了下来。

少女吓得不敢说话,只低着头躲在老妇人的身侧。

老妇人一个劲地点头赔笑,许是心中惧怕,拿着钱袋的手不停颤抖,好半天也打不开钱袋。

那群人似等不及了,抢过老妇人的钱袋,自裏面拿出五十钱,丢下瘪了的钱袋趾高气扬地走了。

少女眼眶微红,对老妇人说:“奶奶,这是我们一个早上赚的钱。”

老妇人道:“罢了罢了,钱我们可以再赚,这些人我们得罪不起。”

暗香依依手指交缠,似在犹豫该不该出面,忽听顾不迷道:“祁阳山方圆百里所有村镇均属祁阳山分舵管理,祁阳山分舵下设八个分堂,十六个分坛,月初月中赶集,分立摊位收租这个规矩是你当初定下的。”

这些事都是她干的?!

暗香依依忙低下头,不敢继续再看那些灰衣人趾高气扬的神态,也打消了出面制止的心思。这些事都是她自己立的规矩,她没有立场出面干涉。再看那祖孙二人,她便觉有些愧疚和心虚,作为幕后黑手着实有点儿不好意思。

做良民做了两辈子,没想到第三辈子竟成了坏人进了黑社会,不对!她不是黑社会,她是……暗香依依十分惊诧地联想到了自己一个全新的身份:黑社会老大的义女?!

暗香依依正在为自己这个新身份而浑身不自在,正欲离去的带头灰衣人却在这时止住了脚步,回头上下打量了几眼顾不迷与她,忽然折返回来,光天化日之下竟当街向他们跪拜叩首。

其余灰衣人一见头头跪下也忙跟着跪下,为首那人刚开口道:“属……”顾不迷一抬眼,那人接下来的话就已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只听顾不迷道:“滚!”

那人一怔,面露畏惧,与众灰衣人面面相觑,而后一同向顾不迷与她匆忙各磕了一个头,方才起身快速离去。

眼见那些人走远了,暗香依依不敢看四周来来往往指指点点的人群,亦故意忽略了少女及老妇人若有所思的目光,扯了顾不迷衣袖一下,小声道:“要不……别吃了。”

顾不迷没有说话,只看了她一眼,便已摆明了自己必须吃这碗馄饨的立场。

暗香依依顿时泄气。

她低下了头,察觉四周打量的目光渐渐散去,街市人来人往渐渐恢复了嘈杂,方才抬起头凑近顾不迷,低声悄悄问道:“咱们教这么做……是犯法的吧,官府不管吗?”

“五五分。”由于她靠近的低语,顾不迷有些不习惯地将目光挪向一旁。

啥?毫无所觉的暗香依依傻眼了。

“祁阳山地处谁的封地?”她又问。

“襄阳王。”顾不迷道。

怎么又是他!

“那我现在有权力取消收租这件事吗?”她继续问。

“有权,只是本教年收入会减少一成,而百姓照样要交租,或是这一带颇有实力的飞马帮抑或是其他帮派接手,他们会与官府继续合作,收的税是现在的几倍。”顾不迷淡淡说道。

暗香依依低头不语。

不一会儿,她又凑过去低声问道:“上次你大闹襄阳王别院,襄阳王若怪罪下来岂不是不愿再与咱们合作了?”

顾不迷不急不缓道:“我进去的时候他已昏迷不醒,即便他醒来也不记得自己怎么会突然昏倒。再说,他醒来之后见你等借宿之客均突然不告而别,自然而然会以为是你们搞的鬼,又怎么会联想到我的身上。”

闻言,暗香依依气息一窒,偏头撇嘴哼了一声,暗骂:丫的,真阴险。

吃了几口馄饨就有些肚子疼,她见顾不迷不紧不慢地吃着热腾腾的馄饨,想他总要吃一会儿,便急忙问了附近哪里有茅厕,急匆匆地去了。

茅厕有些远,三绕两绕的才找到,暗香依依解决了问题顿觉神清气爽一身轻松,踏着轻快的步伐向回走,刚走到街口便迎面碰到了三个举止猥琐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她往左,他们也往左,她往右,他们也往右。

察觉出三人的不怀好意,她横眉看向三人,大声道:“好狗不挡道!”

三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人哈哈笑道:“姑娘,你长得可真漂亮。不如和我们哥几个回去玩两天,哥几个保管你欲|仙|欲|死要完了还要!”其他二人闻言狂笑。

闻言,暗香依依却没有动怒,只是眨了眨眼,看着眼前三人,不仅没觉得被调戏时女人应该尖叫、害怕、厌憎的事,反而忽略了对面三人的存在开始神游太虚。

她不由得想起了一句电视剧中的台词: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成何体统!所有故事中英雄救美的最经典场面啊!按道理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应蹦出一个英雄救美的侠士才对,可她看了看四周,暗叹还得靠自己。

想起自己现下的模样,走在大街上无论男女总也要看她个一两眼的。一路上之所以没人敢上来招惹,一来是身边有个用表情和眼神就能杀人于无形的顾不迷,再来自己腰间的长鞭一看便知是武器,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来惹。可眼前这三人要么是练家子有些功夫,要么就是色胆包天鬼迷心窍了。

听三人说话的口音与当地人颇为不同,想是外地人?她暗道:新来的鸟还没弄明白哪些虫子是带毒的不能吃的吧?!转念一想,呸,呸,自己才不是虫子。

暗香依依神游太虚竟在当下面对对方有意调戏不仅一声没吭,反而表情略带期待与神往。这表情看在三个痞子眼里着实怪异,暗道她反应好生奇怪,不怒、 不怕、不厌,竟然是期待向往?!三人不禁面面相觑,互相使了个眼色,一步步向她逼近,若仔细看,便能看出他们行走姿态颇有防备,只是暗香依依缺乏江湖经 验,没有察觉。

四周有人注意到了暗香依依的处境,停下脚步指指点点却不敢轻易上来管。

当中一人的手已经快要摸上她的腰,暗香依依方才回过神来,忽然向后一跃,卸下腰间长鞭握在手中,蹙眉举鞭,指着面前三人呵斥道:“别逼我!”

三个地痞流氓仿佛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十分猖狂。

四周越来越多的过路人注意到了他们,渐渐围成了一个圈,指指点点却无人敢站出来管。

就在三个流氓止住大笑再次意图接近暗香依依时,人群中一个书生手忙脚乱地推开人群突然冲了出来试图拦住三人去路。

暗香依依顿时目光一亮,暗道:故事诚不欺我,果然有侠士出手相助!她正待在一旁观战,享受英雄救美的待遇,却见那突然出现的书生一开口就是一大堆让众人十分茫然的之乎者也……也没听懂书生说了些什么,便见书生被三个痞子推倒在地,一顿惨不忍睹的拳打脚踢。就这样,暗香依依竟然还惊讶地听到书生边被打边振振有词地说:“尔等小儿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小女子,公然殴打秀才,该当……死……死……死……罪,吾辈……”

突然,书生不稳的声音与三人的拳脚同时戛然而止,围观百姓的嘈杂声也顷刻全无,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三个痞子的下半身。

三个痞子只觉下身一凉,低头一看。娘啊!什么时候自己的裤子竟然掉了!

那个路见不平的书生显然也没料到,虽狼狈地倒在地上却仍没有半丝退意,当下只觉不可思议,想到自己方才好像看到了一阵紫光一闪而过,不禁回头看向暗香依依。只见她已将长鞭收起系在腰间,蹙眉嘀咕了一句:“叫你们别逼我 的。”而后察觉书生正怔怔地盯着自己看,她不禁对书生感激一笑,戏谑地眨了两下眼睛,方才转身去了。

路中间那三人低头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裤子,露出的雪白大腿和各色底裤,面色发白,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微一颔首向其他二人使了个颜色,三人顾不得四周路人的哄然大笑,忙各自提起裤子,在路人的狂笑中,反方向狼狈而去。

暗香依依回到小摊刚一坐下,便见顾不迷不急不缓地吃完了最后一口馄饨,起身付了钱,举步便走。

暗香依依早已熟悉他的性情,知道叫不住他,只得囫囵吞了几口馄饨急急忙忙随后追上。

人群中随后追来的书生根本来不及叫住她,只见她三晃两晃,身影便消失在比肩接踵的人海中。

书生在集市上寻了一天也没能找到她,不禁失望而归,而后朝思暮想整日里魂不守舍,一时竟觉得自己似遇到了神仙姑娘,那美,那笑,那双会说话的眼晴,都令他日日不能忘怀。

每到小镇的赶集日,便会去那个馄饨摊,坐在暗香依依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吃一碗馄饨发半天的呆。卖馄饨的少女每次见书生坐在那里发呆,起初十分奇怪,后来得知书生的痴心,也不由得感慨万千。偶尔想到那日坐在这个位置旁的紫衣男子,她也不禁神思恍惚,只觉那样的男子似神仙般人物,岂是自己这样的人可攀附的?便渐渐将其忘了。

而书生却将暗香依依深深地印在了脑海,痴心的书生更将暗香依依的模样画了下来,挂于家中。其母见儿子整日里看着这幅画神不守舍不思苦读考取功名,不禁暗暗着急。

一日,母亲终于想到一计,便招来儿子问他是否真心喜欢画中的这位姑娘,儿子当下也不隐瞒母亲,自然答是。母亲便劝儿子考取功名,若高中状元当了大官手中有了权力和人脉,兴许就能找到这位画中的姑娘 。书生闻言顿觉有理,而后日夜苦读,竟在一年后的科举中一举考中了状元!

可区区一个状元也只能做一方百姓的父母官,书生为了有更大的权力找到当年人群中只看了一眼便朝思暮想难以忘怀的姑娘,在宦海沉浮数年,一直向上爬,最后竟官拜宰相。彼时他早已明了,当年念念不忘的女子并非什么神仙,不过是武林高手罢了,才会在眨眼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三人的裤子打落。

多年后,官拜宰相的书生回到家乡小镇,带着仆从着便衣再次来到这个小镇的集市,竟意外看到当初那个小馄饨摊仍在,想到多年前自己曾整日傻傻地坐在那里等着一位姑娘,不禁微微出神怔松。

眼见当年卖馄饨的少女已变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与她一同打理摊位的也已变成了她的夫君,一个憨厚老实的男子。回想自己,只因人群中蓦然回首那惊鸿一瞥,便改变了自已一生的命运,一时感慨万千,再次坐到暗香依依曾经坐过的位置上,要了一碗馄饨,吃了一口,发现馄饨色、香、馅虽都未变,却已不是当初记忆中的味道。忽然醒悟,画中女子不过是自己向往的镜中月水中花,而自己也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痴情书生,他不由得一叹,丢下些碎银,带着仆从自此远去,再未回来。此为后话。

当下大街上,那三个流氓提着裤子跑远,人群渐渐散去。

而街角暗处,一个手拿折扇的锦衣公子眸中却闪过流光溢彩,将方才的所有情景均看在眼里。

他唇边带笑,淡淡说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怎么办?”好似在问旁人,可四下里明明只有他一人。

不一会儿,方才调戏暗香依依的三个痞子竟出现在了锦衣公子身后,道:“少宫主,药已涂在她的鞭上。”

锦衣公子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三人迅速离去。

锦衣公子将手中折扇展开扇了一下,许是觉得冷了,一扁嘴收了折扇。看着远去的顾不迷与暗香依依的背影,他似笑非笑轻声呢喃道:“依依,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身边呢?我似乎有点儿想你了。”

顾不迷与暗香依依离开了戚坊镇,一路向南。

由于早上的馄饨没吃几口又赶了大半天路,暗香依依又饿了。

虽已入冬,但日头却很晒,又饿又晒又是一路轻功,她饿得更快了。

远离了戚坊镇,一路荒无人烟,暗香依依几番想叫住顾不迷休息一下,可知道他不会听自己的,便忍住,直到肚子咆哮着咕咕叫出声来,被他听到。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不小心又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就知道你会饿。”不禁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顾不迷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条河。

暗香依依想是太饿了,一看见水就想到了香喷喷的烤鱼。

她盯了顾不迷几眼,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动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似乎出了神。

她着实不好意思使唤他,其实也使唤不动,便自己走河边,一鞭子向河边打了下去!可惜鱼没震上来,河边一群蚂蚁盒蚯蚓竟组成大军—般破土而出,在她脚底下,吓得她又蹦又跳。

顾不迷见此情形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回头惊见顾不迷在笑,她顿时忘了脚底下像是吃了兴奋剂—样破土而出爬来爬去的各类爬虫,微张着嘴,下巴几乎惊掉在脖子上。

她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他会这么笑。

待他收了笑,她突然又想,自己有那么好笑吗?眼见他方才笑得前仰后合好似几百年也没看过这么好笑的人和事,这让她心裏十分不是滋味。暗香依依横了他一眼,暗道:你丫的笑个屁!

顾不迷解下背上的琴,在她无比期盼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轻轻拨了几下琴,一群鱼便跃上了岸。不用他吩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暗香依依顿时扑了上去,捡了几条最大的去水边洗刷干净。

顾不迷在水边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将琴置于膝上轻抚,可目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着琴,而是看着远处那忙碌的身影。

她捡了几条鱼,又不厌其烦地将其他鱼一个个放回河里,唇边挂着笑看着鱼儿重新游回水中,而后又蹲在河边处理鱼,灵活熟练的动作说明她很擅长此道。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他若有所思地想,她,明明就是暗香依依,用的是紫鞭,练的是落月迷香, 没有易容术,爹爹也已经亲自确认,自不会错,可是……

二人吃饱后再次上路,却均未留意方才暗香依依一鞭震出的那许多爬虫早先还颇为兴奋地在土上爬来钻去,而后却都突兀地死了。

相处久了,暗香依依察觉顾不迷这人其实有洁癖。只要能住客栈,他轻易不露宿荒郊野外。对于这点,暗香依依非常满意。

是夜二人赶到一处小镇时,夜色已深,敲开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门,店小二提着一盏油灯睡眼迷蒙地请了他们进去。

“两间上房!”暗香依依主动开口。

店小二赔笑道:“客官,小店总共只有三间房,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了,客官你看……”

靠!怎么每次都和顾不迷遇到这种情况!暗香依依暗骂。

不等顾不迷回话,她在店小二暧昧的眼神下抢先答道:“我和他是兄妹。一间就一间,我们住了!”同宿客栈总比露宿荒郊野外要强,再说和他住在一个屋子里一个屋檐下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连他晨起必上茅厕的习惯都了如指掌,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顾不迷瞥了她一眼,不置一词,便算间接默认和接受。

店小二带着二人上楼进了屋。

屋舍简陋,隐隐有股霉味,显然不常有人住,也疏于打理,不过总也能将就。

暗香依依揪住要退下去的店小二说:“有什么吃的都拿过来。”店小二显然没想到这看似娇媚的女子力气会这么大,惊诧之余赶紧点头应下,不一会儿,便端了一些吃食和冷茶送了过来。

吃食一看就是剩菜,拿起馒头啃了一口,又冷又硬难以下咽,喝了口茶也是又冷又苦,暗香依依摸着肚子哼了两声,只得静下心来打坐。

床自然又被顾不迷霸占,她也不敢和他抢,只得坐在冷硬的凳子上,屋子里有四个凳子,心想一会儿可以拼凑一下勉强当床。

打坐了一会儿,她抬眼偷瞄顾不迷,见他又在自我陶醉地抚摸着琴。她也取下腰间紫鞭摸了摸,忽然想到一事,便问道:“这紫鞭是用何物所制,放了三百多年依旧这么坚不可摧?”

顾不迷道:“天蚕丝。”

天蚕丝大概又是什么稀罕物,总之必有来历,她没有继续问,将紫鞭重新系回腰间。

烛光摇曳,顾不迷轻抚琴弦,缓缓道:“紫鞭是你的武器也是你的知己、爱人,你应爱它、惜它,因为这辈子唯独它不会背叛你,只有它会毫无怨言地默默伴你一生。”

闻言,暗香依依下意识地再次抚上了身上的紫鞭,顾不迷这句话虽有些偏激,却说进了她心裏。这辈子,她不盼有人爱,不盼有人怜,即使再害怕孤单,她也做好了孤独终老一生的准备。可如今她习得一身武功,紫鞭常伴左右,不背叛,不离弃。正如顾不迷所说,紫鞭与她朝夕相伴,未来的路因为有了它,可不被人欺辱,可赢得尊严与地位。紫鞭,她的确应该爱之惜之。难怪以前看武侠片那些大侠常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原来,便是这样的心情吧。

烛火摇曳,屋中一人轻柔抚琴,一人沉思抚鞭。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一亮,顾不迷睁开了眼睛。

晨光透过窗子照亮了屋中所有景象,他的目光顺着光线凝固在了屋子中央。

地中间连成一排的凳子上,她正呼呼大睡,胳膊呈大字垂在凳子子两侧,脑袋搁在凳子边沿,也不知怎么睡的,长发竟被凳子角压住,一条腿在凳子下穿着鞋子,一条腿在凳子上鞋子半脱。

他深深地蹙起了眉,闭上眼睛不去看,可不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可才闭上就又睁了开来,忽然起身走出房去。

洗漱完毕回屋,他再看屋中那人睡姿竟然一点变化也没有,眉间不由得现出个“川”字,站在屋中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揪起她的衣襟拖了出去。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隔壁微掩的窗口出现了一双眼睛,悄无声息,目送他们离去。

二人就这么狼狈地上了路,幸好清晨小镇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可即便如此,偶尔擦身而过的行人也忍不住一脸暧昧地看着暗香依依与顾不迷。

一路上,暗香依依早已被看惯了,起先没有注意,后来发现路人看她和顾不迷的眼神十分古怪,好似她与顾不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想起自己还没洗脸,拿出随身所带的小镜子想看看有没有眼屎之类的赶紧处理下,结果一看镜中的自己,老天爷的奶奶啊!她就这副模样出门了?

难怪路人会那么看她,一个女子发散钗斜地追在一个男子后面跑,是人都会胡思乱想……

想到早上自己正睡得香甜就被他拖出门去,暗香依依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前面的顾不迷,可终究也只敢暗地里瞪瞪罢了,无可奈何,只得边走边整理自己的发髻。

并非每晚都那么好命地有瓦遮头,第二日,他们便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露宿。

听着野兽饥饿低鸣的叫声,暗香依依一想到今晚得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和众虫子兄弟同眠共枕,一张脸就跟刚尝过黄连一样纠结。

她不情不愿地被顾不迷指使着去捡了柴火,又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搭起了一个火堆,最终得到的却是他嫌弃的目光。

她甚是怀念上上辈子有天然气,上辈子当大小姐的日子。

静夜里,二人围着火堆,随意吃了些干粮,而后各自打坐,谁也不理谁。

习武之人有两个好处,露宿荒郊不怕野兽,还有就是可以打坐休息。打坐是将内息在体内循环往复地运行直到全身放松通体舒畅为止,既可以提升功力,也可以保持和恢复体力,但人毕竟是人,总还是要睡觉的。

她一直没能练就坐着睡觉的功夫,所以每晚必须躺下方能熟睡,而顾不迷却是什么姿势都能睡着的。这点很是令她嫉妒,只是藏在心裏腹诽,不说出来罢了。

四周很静,她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瞄见对面的顾不迷又在自我陶醉地轻抚琴弦,那姿态那模样,令她一边深觉受不了,一边又紧盯着看,内心的矛盾真是难以形容,自己都有点儿恨自己。

月下,他一身紫衣在黑夜的映衬下尤为吸引人的目光,他膝上的紫漆木琴白日看着是浅紫,而黑夜中看起来却是深紫。琴上,他的手指纤细修长非常好看,那双手好似天生就是一双弹琴的手,与紫漆木琴十分相配。

可惜,她暗叹,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只要轻轻一动,瞬间就能毁了世间一切美好,甚至人命……

她收回了目光,抬头望向夜空,索性躺了下来,看着满天星辰发呆,忽然一跃而起指天大叫:“快看,流星!”

闻声,顾不迷抬头看向夜空,漆黑的夜幕中星光一闪而过,刹那消失。

他微微蹙眉,似乎并不喜欢看这等事物,偏头看去,见她站在那里,望着夜空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似失了神,刚才还兴奋地又跳又叫,可眼下竟神色哀戚。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轻声道:“有人曾和我说,流星是夜空在落泪。”这句话是父母离异后她被送到外公家,一天晚上,她一个人站在楼下,看着夜空发呆。隔壁那个新婚的漂亮阿姨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与她一起看夜空的星星,正好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夜幕,那个阿姨就说了这样一句话。当时她并不懂阿 姨说这句话的含义,还以为流星真是夜空流下的眼泪,可当那位阿姨不久因癌症去世,多年以后长大了的她回想阿姨的那句话才明白了其中的悲伤。

“你可知夜空为什么会落泪?”她抬眼问顾不迷,微微扬起嘴角,好似刚才的哀伤只不过是种假象。

顾不迷没有回答。

她早料到他不会答,便自问自答:“因为它高高在上,看尽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故而悲伤。”

顾不迷看向夜空,听她轻声问道:“你相信吗?流星就是它的眼泪。”

夜色无尽,悄然无声,直到他说:“不信。”

暗香依依顿觉有些生气,瞪了他好几眼,可一想到即使自己眼睛瞪瞎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劝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不必太较真。方才哼了一声,她不再理他,再次躺下看起了星星。

忽然想起也是同样的夜色,她与莫七落在凤凰谷躺在水边看着同样的夜空,也曾有流星划过,她与他说过同样的话,问过同样的问题,而莫七落的回答却是平静而动人的……“相信。”

她忽觉心很乱,星空也在眼前变得模糊。

大哥……

不会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