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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喧嚷了整日的正房院子,终于静了下来。
季老太太整日又急又怒,这会子冷不丁安宁了,人便失了力气,软软靠在罗汉榻上,手边一盏罗汉果枸杞菊花茶,时不时端起来呷上一口,半闭着眼睛假寐。
院子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郑嫂子掀了纱帘进屋,在罗汉榻前站定。
季老太太缓缓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果真走了?”
“这……可不是?”
郑嫂子笑得尴尬:“三小姐这性子啊,也太硬了,当真说走就走。您是没瞧见,倔得像头牛,就只带了两身衣裳和一个阿妙,甚么首饰物件儿一概不拿,喙,连咱家的马车都不肯坐,自个儿花钱雇了车,直溜溜地就往蔡家去了,您说说……”
“她就没留什么话?”
季老太太淡淡问。
“跟旁人是一个字儿都不说,倒是同二姑娘,说了两句。”
郑嫂子垂手道:“说是……有人容不下她,也怪她受罚的日子没够,难免名不正言不顺。既这样,她便回季家把该受的罚受完了去。哎哟……”
“驴脾气的臭丫头,她这是拿捏我呢!”
季老太太敲敲桌面轻叱一声:“罢了,她既跑得快,就让她在蔡家呆几天去。”
“啊?”
郑嫂子一脸惊讶:“咱们姑娘,这二年在蔡家眼瞧着可没过上甚么好日子,您这是……”
“啧。”
季老太太拧眉瞅她一眼:“她留在家中,也不过为了买卖的事奔波劳累,你看看那小脸儿!倒不如去蔡家呆上三五天,只当散散心,松快松快。你着人拿些银钞送去蔡家,让蔡广全给我把细点,一天三顿,务必将她给我喂得饱饱的,但凡掉了一两肉,当心他的皮!”
“嗳。”
郑嫂子忙应了,忍不住笑:“老太太这嘴上啊,一句接一句地撂狠话,实则心却软成面团儿了!”
顿了顿又问:“那您说这事儿……”
“她心里头委屈,这是憋着气呢,这也难怪她。”
季老太太沉吟着道:“不就是想让我给她个交代吗?给她就是了。”
……
那边厢,季樱回了小院儿便收拾了包袱,打发阿妙去雇车,不管不顾地抬脚就往外走。
家里倒有不少仆从亲眼见着她出了门,却是谁也不敢拦。
一路无话,入了夜之后,马车一径进了村,在蔡家门前停了下来。
村户人歇得早,这辰光,村里已无人走动,四下里静得很,除了偶尔几声犬吠虫鸣,再听不到旁的声响。
蔡广全今日是坐同村人的车回的家,季樱到的时候,他也才进门不久,刚坐下气儿都没喘过来,就听见外头传来车轱辘的声音,心下一惊,忙跑出去看,一片黑魆魆之中,借着自家透出来的微弱光线,就见季樱牵着阿妙的手,正从车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