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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顾着说话,桌上的茶有些冷了,侍立的丫头上前来摸了摸茶壶身子,招手叫人换过一壶。
季萝手指缠着一绺垂在肩膀的发丝,不住地搅来扭去,听陆夫人说话听得入神,眼睛都直了,只管盯着她瞧。
“这孩子,怎么,听傻啦?”
陆夫人略有所觉,说笑着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不是觉着,人一长大,仿佛接下来所有的事都逃不过‘烦心’二字?没法子呀,方才我都说了,人活一辈子,想要事事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未免也太过贪图,禅语说得好,有舍方有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扭头看了看季樱,尔后目光重新回到季萝脸上:“不过我从旁看着,你倒是个好命的孩子。你祖母、母亲都是明理的人,又将你当成眼珠子一般疼惜,哪舍得你吃苦?想必她们自会千挑万选,替你安排得妥妥当当,你若能一世都这样天真烂漫,那便再好也没有了。”
“跟您一样?”
季萝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面色微红,大着胆子问。
“哈!”
陆夫人便笑了起来:“你是夸我像小姑娘一样了?这话我爱听!”
“不是奉承,是真心的。”
季萝忙摆摆手,一脸真诚:“就是觉着,您整日里都是这样高高兴兴的,人瞧着也格外年轻,我心里乖羡慕的,我三妹妹也是这样想的!”
一边说,一边拉季樱一把:“是不是?”
想想家里的她娘和季老太太,好似永远有许多事要犯愁,更别说那位大夫人,更是百般筹谋计算,如陆夫人这般整日笑盈盈的,已是属实不易了。
季樱原正支着下巴出神,被她拽得胳膊肘歪了歪,有点无奈地看她一眼,点点头:“是,头回见面时我便同二姐姐讲,盼着她将来也能如您一样。”
“而且,您这性子我也喜欢。”
季萝飞快地把话头又接了过去:“大多数人提到自家的事,总免不了说得繁花似锦,尤其是自个儿的儿子,那更是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能如您这样坦白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只是……今儿您同我们姐妹半点不藏着掖着,将来、将来您要是遇上了特别喜欢的姑娘,想……想娶回家的那种,您也这般同她说?不怕她害怕聚少离多,打退堂鼓?”
季樱挑挑眉,回身又去看她。
她这位二姐姐,在长辈跟前,素来脸皮薄又害臊,打人说话甚少插嘴,她回家这许久,也唯独是为了她的事,才有那么几次鼓起勇气在长辈跟前呛呛。眼下问得如此直白,显见得是对这陆夫人十分有好感,将她当成个自己人,这才甚么都敢说。
不过,季萝问这个问题,却也并不奇怪。
她娘同她爹,不正是常年分隔两地?聚少离多的情形她从小看到大,只怕她娘与她在一处时,也免不了提上那么两句,适才陆夫人提起自己的日常,她怕是也多少心有戚戚焉。
“这孩子……”
陆夫人先是一怔,继而笑了出来,微微偏了偏头,飞快地往季樱这边瞟了眼,随即视线又收了回去:“什么娶回家,我又不是男人!”
见季萝红着脸想解释,她便笑着摇头:“好了好了,逗你呢,你许家姑祖母又不是个傻子,哪能不明白这个?不过啊……喜欢的姑娘,我还真有呢,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说清楚,总不能把人懵里懵登诓进家门呀,你说是不?我自个儿这半辈子,便是这么活过来的,喜忧参半,最清楚那是甚么滋味,要是还瞒着半个字不提,那我这又算是哪门子的喜欢?”
季萝被她说得有些愣神,半晌方点点头:“您说的有道理,可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却未必愿意这样做的。”
“嘁,旁人怎么做与我何干?反正我这人不喜欢受委屈,也不愿意让人受委屈。”
陆夫人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好了不说这个了,叫你们是来吃吃玩玩的,一个个儿的,倒被我说得惆怅起来,这怎么行?快,跟我说说如今这榕州城里的小姑娘最时兴玩甚么,若是有趣,下回也带我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