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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回到四合小院,季樱便候在了书房中,待得季溶戌时末刻从外头回来,把两件事都同他说了说。
装潢新宅,季溶并未十分在意,摆明了是要当甩手掌柜,全权交给季樱处理。
“就那么一点子事,一个二进的宅子罢了,还用得着我来拿主意?你做主就成,反正无论我闺女将那宅子装潢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住。”
季二爷别别扭扭说了句哄女儿的好听话,接着又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看也别拖了,现下就动工吧,即便是年前无法完工,等过完了年再回来,也不过是些收尾的杂事,用不了多少时间。至于那熏沐节的事嘛——”
他转头看一眼季樱:“想去?”
“想去呀。”
季樱乖巧点头:“这样的盛事,我在榕州可从来没见识过,怎能不去瞧瞧?我晓得那两日爹必定极忙,您也不必顾着我。别说你闺女我原就是个本分人,向来不闯祸的,就算是出点什么岔子,有桑玉和阿偃在我左右,亦足可应付。况且,怎么说我也是这行当里的人,万一爹忙得脱不开身,我还可帮你做点小事不是?”
“你?本分人?呵呵。”
季溶口中响亮地发出一声嘲讽,半点不带掩饰的:“你要是本分人,那你爹我可就是个压根儿不会做买卖的货色了!”
眼见得季樱张嘴要反驳,他立马大手一挥:“得了,别跟我掰扯,我懒得费神。你若是想去玩,我不管你,别去得太早,挤得慌,赶着快晌午那会儿来逛逛就行。帮我的忙却是不必,我若是连这点事都张罗不过来,当初就根本不承办这劳什子了,且也有京兆府的人前来管事。你来了之后,也别在那老街上晃悠了,只怕人人瞧你如眼中钉,直接来主场地,那里有专门接待女宾的地方。”
季樱一一答应了,看他模样,实在是疲乏得厉害,便没再同他多说,嘱他好生休息,从书房中退了出来。
一眨眼,便到了熏沐节的正日子。
这天清早,季溶天还没亮就出了门,季樱睡到自然醒,很是在家磨蹭了一会儿,慢慢吞吞吃过早饭,打扮利索了,这才领着阿妙,同桑玉和阿偃一起出了门。
一路上与平日里并无任何不同,及至马车驶到老街外,她才意识到,这京城一年一度的盛事,究竟排场有多大。
前两日来老街,虽也人来人往,到底进出无碍,今儿结结实实地堆满了人,这马车莫说是往街里去了,压根儿连转过来都困难,简直寸步难行。路两旁的店铺皆装饰一新,瞧着喜庆得很,尽头那幢原就雕栏玉砌的大宅子,更是被装点得美轮美奂。
大宅门前应是放过了炮仗,炸得一地红纸屑,这会子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隐隐地有鼓乐声传来,夹杂着围观众人们的叫好声、吆喝声,浪一般一波接一波地往外涌。
“马车进不去,只能下去走了。”
桑玉的声音闷闷地从前头传过来:“三姑娘要不等人少些再往里进?”
“哪有人少的时候?”
季樱摇摇头,搀着阿妙的手下了车:“京城这么多人,上至权贵,下至百姓,人人都来参与这盛会,拢共也就两天时间,是铁定没个消停的。来都来了,咱们便进去看一眼,若是没趣儿,早早地回家也就罢了。”
车头那两个见她坚持,也不好再多说,阿偃下车陪着季樱在路边等,桑玉驾着车兜了两大圈,好容易寻到个空档,忙不迭停了车,再一溜烟地跑来与季樱等人会合。
几人凑得齐了方才往那老街里去。
说是走,实则跟挤进去的也没两样了,周遭挨挨擦擦地全是人,就差脸贴脸,纵是想保持距离也不能够。季樱还算好的,有阿偃和桑玉两个一前一后地护着她,阿妙又是个有力气的,旁侧若有人凑得太近,她一胳膊也就给挡开了,许多人可没这样的得力帮手,这个在人群中嚷“休要踩我的鞋”,那边又叫起来“哪个撞掉了我的钗”,纷纷给挤得脸也歪了发髻也散了,乍眼望去,委实有些狼狈。
“这哪里是来玩,分明是挣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