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一袭软甲,面貌普通,唯独有一双利眼的阿敏,这时双手拄在城头,对包衣的嘶吼充耳不闻,正默默观察着脚下这股胆大包天的明军。
身穿绿袄的明军人数并不多,五百之数,只有城中守军的三分之一。
先看了城下的旗号一眼,然后见到这些绿袄兵纷纷下马,换乘另一匹备用马后,城头上的阿敏点了点头:“这伙海上来的明军,是和惯常那些明狗不同。”
根据溃兵刚才汇报的时间来推算,差不多是迁安之战刚结束,这伙人就马不停蹄地直奔永平而来,完全不像普通明军那样呼朋唤友,磨磨蹭蹭。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主观能动性”很强,求战欲望高涨。
大贝勒现在已经对包衣的话相信了八成:城下这点人如果没有特殊手段的话,是绝无可能将迁安城里的400镶蓝旗精锐一网打尽的。
所以说,这伙一人双马,看上去就和侪辈格格不入的古怪明军,要不就是疯子,要不就是真的有依仗——能打出连珠子药的火铳。
站在城头的阿敏鉴定完毕后,扭头问道:“谁人知道这位曹总兵的来历?”
回答是一片寂静。
虽说城头上除了鞑兵外还有永平城里的降官降将,但是就辖地遥远的福建副总兵来说,这些北方官儿还真不清楚。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副总兵少说也有几箩筐,谁能知道那么多?又没有微信。
“有意思。”阿敏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后,脸色突然沉下来,挥挥手:“你等下城去吧。”
几个永平府的明国降官降将闻言赶紧低头行礼,默不作声地下城楼去了。
转过身来,看看眼前剩下的八旗自家人,阿敏去掉了方才故意摆出的怒容:“军心士气已散,今趟和这位曹总兵就不交手了。许他火铳厉害,也不过区区五百人,围不了城。”
阿敏说到这裏,扭头看向了巴都礼:“迁安的兵马没了,那就派人去滦城、三屯营、遵化等地传我将令,着各部兵马就近出关,回沈阳。”
“嗻!”
阿敏接着下令:“尔等都去预备,半个时辰后,咱们出城去冷口关。”
“嗻!”站在阿敏面前的镶蓝旗各牛录,甲喇同时抚胸领命。
“再有。”阿敏说到这裏,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城里这些降民已是带不走,按说应该都宰掉的。不过眼下没那个功夫了,大伙记得走时备好火把,好歹送他们一把火。”
“嘿嘿,大贝勒圣明!”一干鞑子军官这时纷纷坏笑起来。
阿敏之所以全无斗志,原因正如他前面所说:“军心士气已散”。
为什么纵横来去的八旗兵士气散了?答案很简单:抢饱了。
这一次入关,原本已经饿得眼睛发绿,在苦寒地带熬了多年的旗下大爷,突然间发现,自家居然个个都成了大财主。
富朔的明国京圜地区,不但有很多装满了财富的市镇,还有无数王公大臣,皇亲国戚的田庄林园。
待在明国的这几个月里,新生的后金集团,在皇太极领导下大抢特强,整个强盗集团,上至王爷贝勒,下至普通一兵,无不抢得盆满钵满,口袋里流油。
现如今,这些战利品已经随着大军的北还,被带去了沈阳分赃。所以这些日子来,阿敏每天在永平城里听到的,就是这些留守旗兵对家中的牵挂——“分了多少包衣,分了多少银子,分了多少布帛……”
从这一刻起,常年管军的阿敏就已经清楚了一件事:儿郎们打不得仗了,心思已经飞回了沈阳。
这也是阿敏今天为什么一见到敌情就下令撤军的原因:他早就想走了,不管今天来到城下的是穿越众还是其他明国军队,其实他要的,只是一个借口。
就在大贝勒安排妥当,下令完毕的同时,城头上却发生了一片惊呼——两只怪鸟从城下飞了过来,晃晃悠悠一路攀升,飞到城头高度时,还略微在原地悬停了几秒,最终停在了城池上方几十米高处,变成了两个小黑点。
“大约是什么窥人的机关望楼,莫要惊慌,都去备马吧。”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后金大贝勒,阿敏第一时间就估摸出了大疆的用途。
……
在屏幕上看到无人机传回来的城头景象后,钱铁山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紧赶慢赶还是赶上了,鞑子大军没来及跑,还在城里。
从那种众星拱月的架势来看,阿敏同志应该就在城头那一圈后金贵族中间,钱铁山这边已经将最有可能的三个人做了标记,在电脑的人像识别系统里给三人头顶布置了光标符号。
下一步,就要制定临时作战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