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儿童救济院,安静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那一声轻轻的“嗯”传在楚辞耳朵里,不啻于惊雷一道。
他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窗扇并没有关严实,有风窸窣而走,帘幕轻微浮动着起一层一层连绵褶皱,如果是站在外面,根本看不出这背后竟然藏了两个人。
那道惊悚的拉锯声停了,但是精神力极其敏感的楚辞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身旁不远处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一个活人。
楚辞半夜躲在这里,是因为想要逃出救济院,那这个人呢?
他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步子迈的不大,但是走得很快,脚跟有些拖沓的擦着地面,慢慢近了,还能听清楚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
“这些小东西真的是……”
是早上接他进来的那个中年女老师!
楚辞立刻做出决断,他直接掀开帷幕走出去,故意碰倒了窗台上一盆绿植。
“哐啷!”
女老师愕然的转过头来,看见楚辞时张开的嘴都尚未合上,眼睛瞪大,神情里透着一种扭曲的惊惧。
“是你?”她很快认出来楚辞是谁,沉下脸色严厉的道,“为什么半夜跑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串老式的金属钥匙——自从穿到大星际时代之后,楚辞就再也没有见过这玩意儿了。
女老师倏地将钥匙藏在了身后,发出“哗啦”一声清脆的响,楚辞假装没有看到她的动作,像一个小孩子那样歪着头道:“我好饿,想吃东西。”
“原来是饿了啊,”女老师的神情缓和了些,“饿了可以告诉你门口的机器人,它们会带你去餐厅。”
楚辞慢慢走到她面前,距离帘幕越来越远:“我没有找到机器人。”
“我带你去。”
女老师不着痕迹的将手里的钥匙装进口袋,领着楚辞去了餐厅。
将要走进升降梯的时候,楚辞往窗户帘幕的方向看了一眼,宽阔的帘幕依旧在风中浪涛起伏着,谁也不会看出,那后面还藏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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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回到小卧室后楚辞贴着门听了半响,却再也没有听到类似于拉电锯的声音了。他打开床头柜上一盏小夜灯,灯光根据时间自动调整的很柔和,楚辞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撕开粘合绷带,发现原本填充在伤口上的止血凝胶都已经融化,只留下一层淡淡的黄色痕迹在绷带上。
伤口几乎愈合了。
甚至已经生出一层鲜嫩的粉红色接连粘膜,还能看得见生物线缝合时留下的针痕。
“难道和西泽尔呆的时间长了,他那个牛逼的愈合能力也传染给我了?”楚辞嘀咕了一句,从背包夹层里找出医院偷来的粘合绷带从新贴上,一边贴一边自言自语,“照这么下去,再过几天我就能基本好全,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穿好衣服,重新躺回到床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终端上的时间。
宇宙标准时间1点30分。
他意图离开安迪生儿童救济院,计划失败。
埃德温谨慎的道:“也许你可以尝试使用备用计划。”
楚辞:“别说了,我再也不会相信的的plan B了,都他妈是瞎扯。”
埃德温:“……”
睡了半天躺了半天,刚才又填饱了肚子的楚辞总算有了点人样,是他奔逃的这几天里终于安逸下来的难得时刻。但他的思绪却并没有就此停止,反而因为刚才的遭遇而越发不得其解。
和他一起躲在帘幕之后的会是谁?
那位女老师为什么要半夜去逃生通道?
这只是一家普通的儿童救济院而已,奇怪的拉锯声难道是开膛手杰克在地下室分尸?
嗯……
都大星际时代了,杀人敢不敢有点创意,总是模仿古人,差点意思。
他思绪发散着,注意点又回到自己的伤口上。
“忘了问西泽尔这到底算怎么回事,”楚辞嘀咕着,“以后找到他再问吧。”
“埃德温?你之前说,”楚辞微微眯起了眼睛,“见到我从胚胎发育成婴儿是在十五年前?”
埃德温答应道:“是十五年零九个月六天七小时五十六分三秒。”
楚辞:“还要精确到秒?讲究。”
埃德温:“感谢夸奖,伟大的汝嫣教授曾经说过,称赞别人是一种美德。”
楚辞:“……”
“可是为什么呢?”楚辞将胳膊枕在脑后,很随意的用精神力调暗了小夜灯,整个屋子都被包裹进朦胧的黑暗,窗户框出一方小小夜色,夜色之外,是明朗星空。
“我只有十年的记忆,”他道,“老林也说我只有十岁。”
埃德温想了想,给出一句很拗口的解释:“无意识生长存在于零下第三定律在暗箱的模式下。”
这句话类似于楚辞一个学医的看到“法律关系在性质上必须有一个归属于它的法域”,或者别的专业学生看到“699.99cm-1为苯环上-c-H面外弯曲振动吸收”,基本属于半夜看锅底两眼一抹黑的类型,楚辞下意识问:“啥玩意儿?”
埃德温矜持的道:“这句话出自汝嫣教授的专着《意识与无意识》第三章 第五小节。”
楚辞:“所以能解释一下它是什么意思吗?”
埃德温:“……”
楚辞冷漠道:“你不能,你还不如西泽尔那个半吊子老师。”
埃德温解释不出所以然来,这个问题被暂行搁置,楚辞也关掉了小夜灯。
后半夜安静无虞。
翌日。
他被早起的中年女老师带到一楼餐厅去认识别的小朋友,这里大概有二十个左右的孩子,年龄不一,最大的不会超过13岁,最小的才4岁。吃过早饭,女老师继续昨天没有进行的活动,带他参观熟悉救济院。
“……这里是图书馆,”女老师指着东侧的裙楼道,“图书馆和音乐教室中间就是逃生通道,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故,升降梯不能用的时候就从这里走。”
“我们暂时没有时间去诺瓦街区接收你的档案,不过这都不影响,以后的有的是机会。”
她抿了抿嘴唇,眼底阴沉下去,音色严厉的道:“最主要的是,夜里不要乱跑,我昨天已经告诉过你了。夜晚老师们都已经休息,没有人照看你,如果从台阶上摔下去怎么办?”
楚辞乖巧的点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