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二姑奶奶?”陈菊惊讶地看着他,二姑奶奶指的就是她公公的父亲的嫡妹,也就是方长远的亲二姑。陈菊刚嫁进方家的时候,这个二姑还在人世,方横生下来没多久才走的。陈菊的公公方志高一共有六个兄弟姐妹,她公公排第五,前面几个全是姐姐,因为家里穷,又嫌是女儿,生下来没多久就送了人。只留下她公公和二姑。盼了这么久才盼来这么个男丁,自是无限欢喜,几乎是捧在掌心里长大的。这样的溺爱,也没把方志高养成个小霸王,不过还是养残了。因为事事有父母替他操心,他的成长过程几乎没有遇到过逆境,一直很顺利,这也就让他骨子里有了很深的惰性和依赖性。当父母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已经晚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最小的女儿上,希望她要强自立。二姑也不负所望,确实是个好强的。兄长受欺负,父母年老无助,都是她在料理。就算后来成了家了,也总插手娘家的事。当然,多半也是父母希望她管,二老临走时,放心不下唯一的儿子,郑重嘱托,叫她日后多帮助帮助哥哥,二姑也答应了。也是二姑命不好,嫁了人也没生个一女半子的,没几年就被休了回来。方志高一来看妹妹可怜,二来对她有了很深的依赖性,所以尽管妻子方张氏一万个不愿意,还是把她留在家里。方志高是个软性子,方张氏却是个强势的,在家里感觉总没地位。妹妹回来后,夫妻两个拌个嘴吵个架,她倒是不主动掺与,但只要是哥哥愿意来找她,需要她评理,她也从不退却,且每次都能把方张氏说得哑口无言,以失败告终。久而久之,方志高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妹妹了。方长远和方长庆知道娘的个性,也知道这个二姑的为人,虽然都好强,但二姑起码是个讲理的,凡事以理字为先,娘就不同了,所有的矛盾出发点都是她的无理而开始。自然,这个二姑在家里的威信也就越来越高,除了方志高重视这个妹妹以外,两个孩子也很服她。眼下看方瑶那架式,方长远不提还好,一提她也觉得有点像那个二姑了。特别是她与人说话时无论是神情还是言论字字句句都带着刺儿,偏又不失理字,直把人说得哑口无言,又气又恨的。“也许是我多心了,总之这瑶丫头确实变了很多。”方长远叹了口气,见陈菊发着愣,催促道,“赶紧走吧,横儿的外公外婆估计等急了。”“哦。”陈菊回过神应了声,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眸光异常炯亮。方瑶在山上采了不少蘑菇,回来时,篮子里满满的,她拿了些送给二房,陈菊和方长远还没回来,方张氏在家,听她说是特地采来给二叔尝尝鲜的,也就留下了。午饭过后,天气开始阴了下来,方瑶想着只要不下雨,倒还是可进山再采些山货,这蘑菇多了吃不完也是可以拿去晒,虽然没太阳,烘干也行,照样做干货。这念头刚起呢,天空就轰隆隆的打起了雷,方瑶只能作罢。守在家里继续教姐姐弟弟认字。方长远回来后,见三个孩子总拿着根混子抱坛泥在划拉,不知道划拉些什么。过去一问,才知道是方瑶在教她们学认字。“瑶儿,你还会识字?”方长远有些惊讶。“以前在刘大夫那儿闲来无事总翻看他的医书,时间久了就学了些。”方瑶没提陈楚生,刚跟陈家闹不愉快,这个时候也就懒得再提了,况且她认字的事情本也就与他无关。“这样啊!”方长远一直想送方横去学堂念书的,可是学费听说很贵,家里没这个闲钱只能作罢。现在见家里有个识文断字的,这念头即刻又涌上来了。“瑶儿,也教教你横弟呗!”说完,他把方横往前一推。方瑶看着方横那别别扭扭不情愿的样子,笑道:“只要横弟不嫌弃,我是没问题的。”方长远还没说话,方横立马就嚷嚷道:“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学呢!”“为什么?”方长远最不喜方横身上这两根懒筋,跟他娘一模一样,整天只知道玩儿,不想事情。“她说要拉我去官府!”那天方瑶拼了命的扯他和他娘去见官,方横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怕死了方瑶,当然也恨死了她。“好端端的姐姐为什么要拉你去官府?”方长远听得有点懵,这念书跟见官是两件事,差了十万八千里,半点儿也不着边,怎么就扯在一块了。陈菊生怕老鼠药的事被抖了出来,连忙捂住方横的嘴巴,解释道:“玩笑话,以前横儿调皮的时候,瑶儿就拿官府吓唬他,说他再捣蛋就带他去见官,这孩子怕是被吓着了,所以就有点……”“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方长远笑了笑,摸着方横的头朝着方瑶道,“瑶儿,也就你有办法治得住他这个皮劲儿!”“二叔过奖了。”方瑶淡淡的笑了下,也不拆穿陈菊。“长远,瑶儿要教圆儿和正儿已经很辛苦了,做什么还把横儿塞过来,也不怕瑶儿累着!”陈菊那意思也是不想方横跟他们一起学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真正的好心的教她儿子,万一趁着这机会肆意欺负他以报老鼠药之仇,那可怎么是好。“累是累了点儿,不过横儿学点东西总是好的,以后说出去名声也好听些。”方长远还是坚持,“你要怕瑶儿累着,就过来帮大嫂多做点活,替瑶儿分担分担不就行了?”“我……”我分担个屁啊,自己一屋子的活都不想做呢!方瑶放下树枝道,“二叔,教一人也是教,教两人也是教,只要横儿自己愿意,我教他就是,不会累的。”“你看,瑶儿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方长远看着陈菊,后者沉默了会儿还是道,“以后吧,现在横儿还小,未必学得会。再来,瑶儿同意是在说客气话呢,你还真把人家的客气当福气了!”“你要实在想儿子有出息,以后多挣钱像陈楚生那样送他去学堂读书不是更好?”她边说边牵着方横回屋:“淋了一身的雨,回去洗个澡别染着风寒了。”方长远看她自顾自的带着儿子就走了,有些纳闷。家里有个现成的教书先生她不用,非要费那钱去学堂做什么。再来自己儿子什么料还不清楚吗?正儿八经的送学堂也学不出个什么来,他也不求别的,就是认些字,将来做生意也好,给人做工也好,会算个账,以后到外面闯荡好过他这个睁眼瞎,只能做苦力活。怎的她就不同意呢!“二叔,要不你再去劝劝婶子,实在不行就算了,我会的也不多,横儿到我这儿说不定也只是干浪费时间罢了。”“行,我再劝劝看。”夜里,果然下起了大雨,和前几天一样,风雨交加,雷电轰鸣。方长远躺在床上被这雷声吼得睡不着,侧脸一看,见陈菊也睁着眼睛。不由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同意横儿跟瑶儿学认字?”他感觉陈菊不同意肯定不是怕瑶儿累着,自己的媳妇什么脾性还不知道,有便宜不占就等于吃了亏。而且家里这条件她也清楚,就他那点工钱,什么时候才能送孩子去学堂。陈菊确实是有原因的,不过她不会说实话。只是沉吟了半晌才突然道:“长远,你说瑶儿有点像咱二姑奶奶,有没有可能是二姑奶奶的鬼魂来附她的体了?不然她怎么变化那么大!”